更新時間2014-6-22 9:02:00 字數:2179
此時,祁桀早已将一應米飯湯品各色菜式擺在路旁一張小石桌上,她腹中空空,早就餓了。這會兒聞了米飯菜香,肚子咕嚕咕嚕唱起小曲兒,也顧不上形象不形象的了。
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全然不顧吃相。
祁桀雙手托腮做冥思狀觀察之,臉上表情陶然欲醉,讓花梓心裏很是別扭。
“你為何不吃?”花梓被瞧得不自在,心想,是不是自己臉上挂着粗礫的傷疤不說,還吃相醜陋把他吓着了?
“真好看!”
“咳咳咳咳咳……”
他話音剛落,花梓就被飯粒卡到嗓子眼兒咳個不停。
自己如今這副尊容,也只有腦子不靈光的才會贊出“真好看”這三個字了,可見,他腦子還真是不靈光了,不然審美不會扭曲到這種程度。
祁桀忙給她盛了湯,拍拍她單薄的背,嘆道:“小姐姐天縱英才,卻命途多舛,總是無緣無故睡着不說,吃飯也會嗆到。”
花梓險些将口中竹筍湯噴成雨霧。
她努力咽下口中的湯,眯着眼睛笑道:“這都是小事,小事。”
“小姐姐威武霸氣!”
“……”
祁桀滿面憧憬,仿佛看着世外高人,轉而又含羞帶怯扭捏着:“其實,桀想跟小姐姐道歉,方才,桀噩夢驚醒,夢中小黑全身骨頭盡斷,然醒來卻見小黑躺在身旁已然大愈。小姐姐妙手回春,當世無雙,請受桀一拜!”越說語氣越高昂,臨近末了雙手抱拳,作勢跪拜。
花梓慶幸剛剛那口湯咽了下去,否則無論如何也要噴個痛快。
難怪對自己這麽好,竟是用着一盒子飯菜來報“救命之恩”。
花梓連忙扶起祁桀,眯起眼睛生生扯出個僵硬的笑容,勸慰道:“不要這樣說,究其根本,還是我把小黑壓骨折了,是我的過錯。”
話一出口,花梓心驚,覺的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
她望向小徑盡頭,琢磨着,以後萬萬不能再來這地方兒,只坐了一會兒便開始發傻,若哪日不小心也跟祁桀似的轱辘下去,難保不會變得跟他一樣神神叨叨。
自打祁桀認為花梓妙手回春将小黑的傷治好,且沒有聽到小黑呼痛,就将花梓奉若神明,認為她能給自己和自己的小夥伴兒們帶來綿延福祚。
當然,小黑就是他的小夥伴之一,這件事情讓花梓久久不能接受,花了很大力氣才慢慢适應。
從祁桀口中,她了解到此處為思逸山莊,雖沒有印象卻覺的名字有些熟悉。
花梓難過之時,瞧見祁桀一團喜氣的臉龐和山間幽靜的景致,便會多些喜悅,心裏也就不那麽抑郁了,忽然再不想離開此地。
她覺着自己仿佛死了,閻王讨厭她,天神也讨厭她,人間又容不下她,于是把她送到這個清靜無為的地方。
歪頭瞧着祁桀,她心下若有所思,祁桀不是仙不是人不是鬼,那他是個什麽東西呢?
反正是個不正常的家夥,然并不妨礙他的喜氣洋洋。
花梓有時會時不時想起白玉曦,師父,狼女,花勿語,雪球,甚至杜卓。
她想,師父定然喜歡那方竹塢,因他喜愛樂器,狼女定然喜歡這座山,因她貌似天生帶着狼性,雪球一定喜歡這參天榕樹,盤根錯節的樹幹最适合給它做個狐貍洞了,杜卓定喜歡這裏,因他最喜歡狼女了。
白玉曦也會喜歡這裏,可他一定不會因為喜歡她才喜歡這裏,思及此,心中難免一陣失落感嘆。
有天祁桀聽說花梓看上古榕樹的幹,想要給她家狐貍做個狐貍窩,氣的站在椅子上,抓着繩子,差點投缳。聲稱雖小姐姐貴為仙人對他的小黑又有救命之恩,但絕不容許她傷害小榕分毫,吓得花梓唏噓着嚷嚷:“我說着玩的,千萬別當真,你快下來。”
原來,小榕也是他的小夥伴兒之一,她真是大意了。
兩日後,祁桀一早便哭喪着臉将藥材扔到榻上,氣鼓鼓坐在那裏,花梓湊過去,手執紅泥茶壺倒了杯茶遞過去:“怎麽了?”
祁桀好似就等着她問似的,迫不及待抱怨道:“胡大夫不讓我同他一起睡了!”
花梓訝異,敢情這祁桀還是個斷袖!
“這事兒你不瞞着小姐姐,小姐姐很欣慰。”她一本正經,心中暗流湧動,想不到自己此生竟能見到活的斷袖,真是不枉來人世走一遭。
“這也就罷了,我氣他還跑去告訴我父親,這如何是好?”祁桀一口氣将一杯茶水喝的一滴不剩。
“啊!?”花梓大驚,不知祁父聽聞自己兒子是個斷袖還威逼胡大夫與其同床,會作何感想。于是托腮追問道:“然後呢?你父親怎麽說?”
祁桀想了一下,好似做錯事的孩子嗫嚅道:“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快說呀!”花梓急了,這麽大一個喜感的懸念,她一刻都等不及了,早已做好了捧腹大笑的準備。
“然後父親跟胡大夫說他要來看看你!”他語速極快,說完便再也不作聲了,甚至呼吸都變得幾不可聞。
花梓一愣,不明所以,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你父親……要來看看我?”
祁桀重重點點頭,随之而來便是桃木門吱呀一聲響,花梓想,這門做的好,這一聲就好似太監宮人捏着嗓子唱道:“聖上駕到!”
祁桀想,小桃一定吓壞了。
他眸光閃爍,透着驚詫,大約沒想到父親來的這麽快,一瞬間,他和他的小夥伴兒都驚呆了!
山間水氣重,即便日上中天,日光灑落之時依然朦胧柔和。
祁淩風推開小桃,繞過小榕,足下生風,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到了門口卻愣在那裏,雙目不虞地瞧着花梓的臉,許久,眼中竟生出水霧,上前握住花梓的手,喑啞着嗓子哽咽着:“孩子,季父還以為……以為你不在人世了。”
言罷,涕淚縱橫,又顫抖着右手似要觸碰她臉上的傷疤,花梓本能別過頭去,堪堪躲開,臉上尴尬異常。
祁淩風這才放下手,忽然又破涕而笑:“總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