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祁桀

小女有疾 — 第 64 章 祁桀


更新時間2014-6-20 8:01:00 字數:2106

“啊!”

她聽得一聲驚呼,循聲望去,院門大開,一人撐着墨色油紙傘,瞧見她又驚又喜,随後便蹙起眉頭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他身後一片翠綠,是隐約可見的幽幽竹塢。

那人大步朝她走來,蹲下身子,八骨油紙傘漠然躺在身側,上頭繪着暗色碧竹。

“你把我衣服都弄髒了,你賠!”他盯着花梓身下沾染了泥土的長衣,本潔白一片而今開出朵朵泥花兒。

花梓聽着那稚嫩的聲音,打量男子面龐。

微胖,十分白淨,雙眸大而圓,卻不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像月光下的白雪,夜幕裏的星子,毫無雜質,幹淨如一汪清泉,似是弱冠之齡,一身墨藍大氅,領口袖口皆織成黑色花紋。

她認得他!

連忙摸摸頭發,才反應過來,頭發一直散着,一片淩亂。

對了,那紅色琉璃發簪她放在脂粉奁中未曾帶在身上。

那夜除夕,也是他的聲音:“醒了,醒了,真好。”而後将一枚血紅琉璃發簪胡亂插到她頭上。

此刻,他撅着嘴巴,嘟囔道:“送你的簪子弄丢了不說,還把別人衣服弄的這麽髒,真是無禮之極。”

花梓心中無措,保持原先的姿勢,瞪圓了眼睛瞅着他。

忽而一道閃電劃開厚重的雲層,随之而來一聲乍雷,他驚呼一聲,立時鑽到花梓懷中,緊緊摟着她的腰,将她箍的幾乎窒息。

花梓身子虛弱,微微掙紮之後,未果。

随之而來的轟隆雷聲讓他抱得更緊,身子微微戰栗,花梓睜圓了眼睛,打起十二分警惕,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許久,雷聲漸止,他方松手起身,花梓也倏然起身,兩人又對視半晌,各懷心事。

花梓正欲開口詢問,卻被眼前之人搶了先。

“不許說出去!”他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摸了摸袖筒,又彎腰拾起油紙傘,卻見傘骨折了一根。

“什麽?”花梓覺着自己思維速度明顯有些跟不上了。

對方卻轉移了話題,嚷嚷着:“你看吧,小黑也被你弄傷了,你這個壞女人!”

花梓嘴角微微抽動,風雅之人予物件以名字,這倒無妨,可一把油紙傘名叫“小黑”可真是标新立異,不落俗套。

她想起剛剛只手撐地之時确實壓到了什麽東西,聽到一聲脆響,這會兒想來,怕正是壓在了“小黑”的骨頭上。

“骨折了就要接骨,我把它修……”花梓連忙道歉。

“多疼!”

“……”花梓嘴角第二次微微抽動,想對面這男子是風雅的過了頭,太過入戲。

他擺弄着手中折斷的傘骨,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耳畔風聲未減,零星幾片葉子被雨水與冷風吹打而落,新鮮翠綠便委身泥土。

半晌靜默後,他忽而喝道:“不許說出去!”

“什麽?”花梓覺得自己的思維不僅跑的慢,跳躍性更是與他有着雲泥之別,不敢企及。

“你知道,別裝!”他雙手抱着“小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花梓心悸,難不成這“小黑”大有來頭?不然為何不讓說出去?想想也覺得這事兒透着古怪,漸漸的,發現整個院子都透着古怪,尋常人家怎麽會有這樣的參天古樹,又有誰會給紙傘取名“小黑”?

“我……确實不明白你說的話。”花梓一臉無辜,想順勢了解一下這“小黑”的來頭,保不準是什麽遺失記載的上古神器,得之便可得天下之類,茶肆的說書先生總是講這樣的故事,耳熟能詳。

“就是……我怕打雷的事情,不許說出去!”前半句聲如蚊蚋,後半句底氣十足!

花梓嘴角第三次抽搐,他的思維不能用跳躍來形容,簡直橫亘整個穹宇,天馬行空。

雨勢漸歇,花梓坐在地上靠着軟榻,手中擺弄着斷了的傘骨,還是覺着屋裏不夠亮堂。

她起身拾起銀針,挑了挑燈芯,火苗忽而騰起,映在窗棱上的影子輕輕搖曳,久久之後,才歸于寧靜,如一副剪花,精致卻詭異。

屋內一應擺設簡約素雅,透着書香氣,對面男子淚眼婆娑,圓溜溜的黑眸子泛着水霧落着淚珠,直若梨花帶雨的勾欄花娘,柔情似水地盯着花梓手中的“小黑”微微啜泣。

花梓嘴角不住抽動,急忙找個話題問道:“這是哪裏?我為何在這裏?你又是誰?”

“我叫祁桀,我每次看見你,你都是睡着的,”他揉揉眼睛,擦掉臉上的淚水,疑惑又膽怯地瞧着玉花梓:“我兩日前下山,見你就躺在山腳,渾身濕漉漉的,白裙子都破的不成樣子,我搖你的胳膊,你怎麽都不醒。我怕你凍着了,就脫了衣服給你穿上了,就是你現在穿的這件,讓你弄得這麽髒。”

他又撅着嘴巴,滿心不悅的樣子繼續道:“我把你背回來,累的我掉了二斤肉,你得給我買好吃的補回來。”

“然後呢?”花梓垂着眼眸,手指僵在綠竹傘骨之間,一滴眼淚滴在手背上,随後兩滴三滴,竟是越落越急。

祁桀見她哭了,慌了神,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珠,花梓頭一偏,便躲了過去。

“我不用你賠了就是了,我也沒責怪你,你不要哭了,你看,小黑骨折了,我都忍着不哭,你也不要動不動哭鼻子了,我真不是故意說你的。”祁桀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忘了剛剛是誰哭的梨花帶雨涕淚橫流。

祁桀見花梓不說話也不哭了,心想,可真是壞心眼兒,為了不賠錢哭的跟個淚人似的,這會兒不用她賠錢了就一滴眼淚也不掉了。

于是繼續道:“我把你背回來,找大夫給你扶了脈,喂你吃了藥,”他頓了頓:“你也沒有醒,今天藥沒了,我去拿藥,回來就見你醒了坐在樹下。你整整睡了兩天呢,可真懶。”

說罷,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伸手探入袖筒,取出兩包藥材,半點兒沒有淋到雨水。

她還是不說話,盯着傘骨,忽然擡起雙手捂住臉痛哭失聲,啞着嗓子嗚咽道:“為什麽不早點兒下山!為什麽!”

她本以為那是個噩夢,卻不想竟是真的,為什麽她一再的失去,失去記憶,失去親人,失去容貌,如今連幹淨的身子也失去了。

大片大片的水澤漫過指縫,一片狼藉。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