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6-18 8:59:37 字數:2213
花梓覺着将這麽個破爛攤子扔給杜媽媽這事兒做的有些不義,因杜媽媽行動起來着實困難,只從樓下去到二樓便費了許多氣力,結果待她上到二樓,那混賬嫖客已憤憤然去到一樓。
這可真是作孽。
杜媽媽大口喘着氣,看樣子從一樓到二樓耗費她大量元氣,此時再也沒有力氣下樓了,她這廂還未定喘,樓下竟噼裏啪啦砸了起來。
發怒的客人帶着一個小厮放肆打砸,至于為何不在二樓生事,許是怕雅間有什麽惹不起的客人,萬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他也就成了不該活着的了。
花梓想,其實他本就不該活着,就算不小心活着了,也該偷偷活着,不被人知道,省着污了世人的眼睛,雖說世人大多眼濁,可也不能任他這樣糟蹋。
那嫖/客砸的歡,杜媽媽急的滿頭大汗,喚了身旁的丫頭,囑咐幾句。
狼女棄了滿室狼藉,趁亂朝花梓方向跑來,剛出門口便被花梓一把拉了過來,順勢捂住她嘴巴,将她拉至身前,眼角笑意更勝,做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門內,狼女瞬間領會要義,随着花梓反複碰巧“路過”牆根,是碰巧路過,可不是偷/窺。
杜媽媽囑咐的姑娘從她二人身邊匆匆而過,她二人隐蔽的好,未被發現。
不多時,但見杜卓閑庭信步悠然而來,報信兒的丫頭跟在後頭一溜兒的小碎步。夜幕如墨,白月透過雲層灑下稀疏幾點冷光,夜幕之下一片茫茫的黑。花梓瞧不見她二人的神态,卻聽到杜卓幽幽的聲音:“嫣紅樓能出什麽天大的事兒?人生在世,穩字為先,遇事不可慌!”
狼女聽了,在一旁不屑地批判道:“整日就曉得,吻,吻,吻的,風/流成性!”
花梓“噗”的笑出聲,杜卓耳尖,朝她二人隐身處瞧了瞧便吩咐那丫頭:“你先去,我随後就到。”
見丫頭去了,他方循着聲音小跑至窗邊,全不顧素日儒雅**,像極了雞鳴狗盜之徒。
花梓瞧見他來了,站直了身子聲如蚊蚋:“我與狼女路過,路過。”
杜卓極小聲應道:“巧了,小爺也路過,路過。”
狼女正窺得興起,忽然好像瞧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倒抽了口涼氣,猛地轉身。
杜卓正站在狼女身後彎腰試圖探查屋內狀況,狼女這一回身,兩人的嘴巴就貼到了一起,着實尴尬。
花梓咽了口唾沫,抿着嘴唇只怕她二人大呼出聲,被人發現。畢竟争執因她而起,她惹了麻煩不去擔着,竟還躲在此處偷窺,不甚光彩,招人鄙夷。
然等了半天,他二人各自站穩,擔心的事情竟沒有發生,花梓很欣慰她二人曉得分寸,以大局為重。
結果,杜卓站在那裏滿面羞澀,絞着手指咬着嘴唇晃着身子,正欲開口,卻聽狼女聲調毫無起伏:“你是又給我,做了什麽好吃的嗎?等看完熱鬧,端給我就好。”
這一番話讓杜卓想起前幾日狼女親了自己後扔下那句“何妨”,頓時覺着新仇舊恨,不堪受辱,正待發作,狼女卻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壓低嗓子道:“快看,那是誰!”
花梓和杜卓好奇的探頭窺向窗內,這一看,三人皆齊刷刷捂住了嘴巴。
只見剛剛還張牙舞爪肆意打砸生事的嫖/客此刻正以不可能的姿勢仰面躺在桌上,兩只胳膊繞在身後,異常扭曲詭異,他瞳孔大睜,脖頸上細細一道劍痕不着痕跡,鮮血卻流了一地,怕是一劍斃命了。
到底是誰出的劍?
花梓雖自認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聖賢之人,可有人因自己而死,總歸非她所願。
後來,她認為那一刻能如此勇敢站出來“主持大局”,完全出于對生計的擔憂。
若死傷慘重,嫣紅樓被封,她還去哪讨生活啊?
因而她并未多想,本能似的跑到大堂,拼盡全力喊了一聲:“誰殺的人?”
狼女和杜卓緊跟了上去,聽見花梓的喊話,二人目瞪口呆。狼女憂心,她是不是恢複記憶了?竟這般胡來,這倒沒什麽。
關鍵是,殺人的,八成是白玉曦啊!
這一聲喊的太過駭人,也十分動聽,有種嘶聲力竭的抽象美感,導致周圍一片混亂霎時悄然無聲。
半晌的沉默之後,一聲輕喚重重敲擊着玉花梓的神經,他說:“花梓?”
這聲音是久違的熟悉,透着一絲訝異,他一向不動聲色,此刻聲調裏卻顯出幾分始料未及與難言的心緒。
她站在門口,仰頭循聲望去,隔着幾張桌子,遙遙幾步,他站在二樓,正對上她的眼睛,習習夜風托起她薄紗水袖,單薄的褙子皺出剔透的水紋:“哥……”
一聲嗫嚅斷了餘音,像霎時冰住的秋水,一片死寂。
白玉曦就站在對面,臨風而立,依舊一襲黑衣。漫過飛檐的冷風盈滿寬袖,撩起他耳際烏黑的鬓發。
花梓猜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站的這樣高,雖非所願,卻并不妨礙她清晰瞧見,白玉曦那張黑臉更加黑了。
諸多情緒湧上喉嚨,她害怕,可是誰說害怕的時候就不委屈?
因着委屈總該撲到他懷裏,或至少拉着他袖口哭個痛快,可兩相比較,害怕勝了兩籌,她收起小兒女的細水情長,毫不猶豫,轉身一頭紮入茫茫黑夜裏。
白玉曦雙眉緊蹙,飛身而下,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先後略過眼前。
半晌,狼女與杜卓方回神兩相望,心意相通似的,一齊追了出去。
為方便跳舞,花梓并未穿鞋。此時,她赤着雙足踏上房檐,夜風吹落漫天月色,将她飄起的長發映個通透。
她十分害怕,怕的心中透出凜凜惡寒,自己穿着這樣輕薄的裝束,出現在這樣的勾欄院,偏偏這樣的自己又落入他的眼。
她想,他再不會相信自己是幹淨的了。
心中亂麻橫生,還有這張臉,一方白紗下的醜陋,她無論如何也不願讓他瞧見,這樣狼狽的自己。
誰都可以瞧見,只是他不能。
他本就瞧不起自己!自己決不允許此刻的狼狽加深他心中的鄙夷。
腳下一定流血了,這麽疼,可顧不上這些,心中只有一個念想:斷不能讓他追上。
日後若再見面,矢口否認只說他今日認錯了人,思及此,将裙子拽及小腿,又加快了步子。
耳畔風聲愈緊,心中的惶恐卻有增無減,總覺得踏上瓦片的紊亂腳步聲中夾雜着身後白玉曦幾不可聞的喘息。
她想,這是幻覺,這是幻覺……
可心裏還是擔心,忍不住回頭,回眸之際餘光落在一處清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