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冢,這次又是一個岩洞,這陰山腹地,究竟還有多少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剛才心急,好像看到那些人也掉下來了,可是過了半晌,那些人遲遲沒有動靜,她忖度,看來他們并沒有與她落在同一處。
這樣也好,省的還要費工夫來逃命,她暗暗舒氣。
心情微緩,她四處掃去,這裏光線不好,不過難不倒她,靈力慢慢彙聚雙目,這山洞的樣子,在她面前終于一覽無遺。
而第一眼,就是岩洞裏漆黑的山壁,目光往下,正中央有一個石臺,上面像是平放着一樣東西……
036歸來
在山洞裏修煉療傷,實則過去了五天,這五天裏,包括她下山這段日子,掰着指頭來算,最多也不超過半月,只是半個月左右,門中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入門一來,她一直是籍籍無名,卻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麽響的名頭,連守山弟子都對她“青眼有加”。
這樣的改變,倒有些叫她玩味了。
多虧了這兩年多來,她憑着記名弟子這個身份,受了不少白眼,面對各樣的冷嘲熱諷,更是習以為常,把自己的心練成了銅牆鐵壁,否則她早就沖上去,對他們一人賞一個拳頭,逼兩人嘗嘗亂嚼舌根的好滋味。
蘇谷儀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不生氣,不生氣,長舌頭的癞蛤蟆罷了,已經長得醜了,還禁不住他們呱呱兩聲麽……”
這麽想着,她平複了心情,便往門中行去,任憑身後的兩人再指指點點,她也權當沒聽見,沒看見了。
世上那麽多張嘴,愛聒聒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對每個惡意中傷自己的人都一一記恨,那麽人都還沒老死,就先氣死了。
劃不來啊,劃不來。
進了山門向上行,阜霞門的恢弘氣象,頓時撲面而來。
仙門立世幾千年,在歲月的侵蝕下,阜霞門高有一丈的青銅大門,不可避免地附上了綠色的銅鏽,斑駁鏽跡不但沒有影響仙門的雄偉,還令其顯得更加古意與滄桑。
蘇谷儀感嘆,兩年前剛入門來,她是被兩個弟子提着進來的,當時差點掉下山崖,她整個人驚魂未定,山門前的一切景致,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欣賞過。
來到一丈高的青銅大門之外,她輕叩了三聲,耳中傳入沉悶的聲響,就有弟子将門一開,她目不斜視,舉步入內……
阜霞門南邊,有一座不起眼的屋舍,其內有一個小小庭院,一棵巨大的古槐,足有四丈高,濃密的枝葉向四方伸展開來,将空蕩的院落隐蔽了一半有餘。
院子裏面,時不時傳來“梆梆”聲響。
蘇谷儀擡步跨入,眼睛在院中掃了一眼,就看到一個高瘦的少年,舉着一把斧頭,一下一下地劈着木柴。
明明是寒冬,少年衣衫也不厚實,也就是長衫之外,加了一件半舊不新的灰襖,握着斧頭的十指,微微泛紅。
院子的門本來就是開着的,蘇谷儀走進去,那人一點也沒有察覺。
“王章義。”
“嗳!”少年聽到有人叫喚,下意識應了一聲,劈開一根木頭,這才喘着粗氣擡頭看了過去。
站在院門的少女,露着笑顏,側頭看着他。
“怎,怎麽是你。”王章義看到來人,先是眼睛一下子瞪圓,再張大嘴開口,表情透着出乎意料。
這裏是阜霞門內的竈房,通常只有仙仆才會每日出入,取食或是送回食盒碗筷。
仙門裏,除了那些長老,或者修為高深到可以辟谷的弟子,可以不用吃飯,其他境界還較低弟子,以及仙仆,日常夥食還是不能少的。
所以這時候蘇谷儀突然造訪,王章義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麽不能是我,我特意來找你的,不行麽?”蘇谷儀眉眼彎彎,依舊在笑。
她笑容燦,比起冬日裏的山茶花還要清麗明豔,王章義看得有些癡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愣神,別過臉去,掩住了可疑的紅暈。
“呃,哦。”他期期艾艾道。
一只手伸了過來,雪白的掌心,抓着一個小小布包,橫在王章義面前。他一愣,握着斧頭指了指:“你這是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給你的,我前不久出山雲游,剛好順手帶的,仙門裏我也沒什麽熟人,你呢,要當我是朋友,就拿着。”蘇谷儀笑眯眯道。
“話說在前面,要是太貴重,我可不收。”王章義嘀咕着,接過布包打開看,開到一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裏面是一件墨藍色棉襖,還有一個油紙包,上面打着紅印,他一看,就知道裏面是什麽了,那是渠水鎮杏林包子鋪的字印。
他忽的擡頭望了一眼蘇谷儀,又快速垂下頭,張了張嘴,默然不語。
身為仙仆,他的日子,過得也算不上很好,能吃得上飯食,穿的上衣衫,安然活着,不用擔心外面作祟的邪靈,偶爾還能得到幾個錢,僅此而已。
只是得到的銀錢,通常都沒來得及焐熱,就被地位更高的仙仆強行奪走,所以很少能攢得下來。
那包子,是他父親最喜愛的,那天,是他父親的忌日。
他目光落在墨藍色棉襖上,喉間輕輕浮動,深吸一口氣,明白了她是在報答他當年對她照顧,于是也不矯情,道:“多謝。”
蘇谷儀搖頭笑道:“謝什麽謝,從前我可沒跟你客氣。”
王章義一怔,咧着嘴,終于笑了起來。
他開口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道諷言諷語,帶着鄙夷,從門口傳來。
“喲,我道是誰呢,這不是王章義麽,什麽時候在門中認識了一個,”聲音一頓,再調笑:“一個記名弟子啊,行啊,有長進啊,這回總算不是再跟乞丐厮混了嘛。”
這冷嘲熱諷的語氣,讓蘇谷儀也聽得刺耳。
她背對着院門,不需要看,就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王章義臉色十分難看,他捏着布包的手一用力,手背上青筋鼓起,指關節發白,咬牙道:“不關你的事。”
張子茗哼笑:“我可不想與你相關,誰跟你做朋友,我都替她丢臉,還是仙門弟子呢,也不怕降低了身份。”
身份?
蘇谷儀聞言,無聲一笑,她一個記名弟子,身份已經夠低了,還怕降得更低麽?
王章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還不等他有什麽反應,蘇谷儀轉過身去,露出清淺的笑容,道:“丢的也不是你的臉,他願意與誰做朋友,你管得着麽?”
張子茗眉頭一皺,就将蘇谷儀的面容看清。
她先是一惱,立即想起在仙林苑被訛了三枚金珠的事,就因為那些帶了靈紋的紫仙實!這個念頭剛過,她又發覺這話,這語氣,聽着竟熟悉得緊。
目光從蘇谷儀面上掃過,那眉眼,仿佛似曾相識,尤其是這雙眼睛,充滿靈動之色,還深藏堅毅。
忽然,她眸色變深,阜霞仙廟,小乞丐……
026岩洞
空無一人的岩洞裏,怎麽會有東西?還是說,這裏曾有什麽修道之人隐居過?
想到這種可能性,蘇谷儀平靜地心漏了一拍,有些情難自禁地好奇,想着想着,就靠上前去。
石臺為方形,看起來既不是石桌又像石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蘇谷儀目光停留的地方,卻不是一樣東西,而是一個圓形的灰色羅盤。
她擡手覆了上去,那羅盤就像是與石臺融為一體,無論她怎麽用力,都不能挪動分毫。
這山處處透着怪,連裏面的東西也怪,蘇谷儀沉吟。羅盤上,灰撲撲什麽也沒有,沒有文字,也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印記。
不對,也不是沒有印記。
蘇谷儀的視線為之一轉,落在了一條非常細微的線條上,就在羅盤的正中央。
這線條極淡,差點連她也錯漏了。
她俯身湊得更近,如此一來,也看的更加清楚,原來,線條所勾勒的,是狀似橢圓的花樣,不像是天生,反而像是人刻上去的。
她入了仙門,雖因記名弟子這個身份,沒有獲得太多靈資,可好歹也有過收獲,比如修煉之餘,還能經常在霄穹塔裏找書典來看,這也是她在凡俗最喜歡做的事。
哪怕霄穹塔分為三層,記名弟子只能看第一層的書典,也讓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将一層的書典基本看完。
記得在先人手劄上,她看到過一些記載,據說,有些修道之人運氣很好,偶爾闖入某個秘境,就能發現什麽先人留下來的靈石或靈寶。
她轉動腦袋來回看了一下這個岩洞,心想,這個地方,算得上是秘境吧?
要真如此,說不定她也能踩踩狗屎運呢?
這麽想,她心頭難免雀躍,在羅盤上來回摸索,甚至連石臺上下都沒有放過,可是過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