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貴人,我聽說正是在這禦花園,某些個蛇蠍毒婦給你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說話的是我未曾見過的女子,螓首蛾眉,俏臉杏眸,一襲鵝黃色水袖宮裝,楚楚纖腰,通透光澤的白玉額飾吊墜襯得膚如凝脂,嬌俏可人,端的是十七八歲花般的年華,卻是渾身的世俗味兒“今兒個,姐姐們可得仔細了,別食了不該食的污穢。”
“琪兒的小嘴是越發的不饒人了。” 宸妃溫婉言笑,暗含秋波的杏眸卻是冷若冰霜,眉目側盼“折顏,她們素日裏鬧騰慣了,別放在心上。”
我漠然地撇開眼,視線落在了碧波亭旁邊兒妖冶的曼陀羅上,宸妃确實不愧為“閨中諸葛”,離間計、借刀殺人使得得心應手,雖未明說,卻是不露痕跡地将下毒的罪名切切實實地安在了我頭上。
“折顏,若是你不嫌棄,便與我坐吧。”
聞言,我疑惑地轉身而望,那女子不過十五六歲,圓臉杏眸,眉眼淡淡,端的是天真爛漫,聲音也如出谷的黃莺,清婉脆麗,只是,我未曾見過她。
安素适時地上前,輕輕附耳:“姑娘,莺歌,安南王之女,新晉的錦貴人。”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終是個理兒,倒是錦貴人骨子裏透着讓人安心,極是讨人喜歡:“果真是人如其名,空靈妙音。”
我巧笑嫣然,甚是自然地蓮步輕移至莺歌身側,卻是未曾正眼瞧過莺歌以外的宮嫔妃子。若是能進宮選秀的無疑是心氣兒高的女子,要麽是身世華貴,家底殷實,要麽便是才華橫溢,名揚霖國,亦或是名門閨秀,名勢雙全,自是受不得這般漠視。
“今兒個邀姐妹們來不過是閑來無事,大家夥聚一聚熱鬧熱鬧。”宸妃怕是瞧見形勢未有先前預設的那般好,便挑起了話頭子“夢瑤妹妹,聽旁人提及你與折顏姑娘的事兒,不若這樣,今兒個當着衆姐妹的面兒,好好說道說道,把話給撩開了,省得憋在心裏兒,越積越深。”
“宸妃姐姐說的極是,後宮宮嫔妃子皆是皇上的女人,深宮之道素來講究的是雨露均沾,福澤衆人,偏生的有人不知足,整日裏兒霸占着皇上。”說話的是個位份不高的嫔妃,長的倒是如花似玉,只是耐不住性子,宸妃只起了個由頭,她便忍不住抱怨,如此看來,不是個能成事的人。
“是啊,夢瑤姐姐,趕緊與我們說說,好給我們提個醒,莫名其妙地被旁人害了。”
“诶呀,楚姐姐性子溫婉,定是說不出旁人的是非。”獨孤淵的宮嫔妃子确實太多了些,瞧着眼熟,确實沒多大印象,更不論記得誰是誰了。
“寧嫔,素日裏你與楚姐姐最好,不若就由你來與我們說說?”
“宸妃姐姐,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素來不會拐彎抹角,若是皇上追究起來,有什麽沖撞折顏姑娘的地方,還請您幫襯着點。”
“這是自然的。”宸妃纖纖素手,輕撇了撇茶盞中漂浮的茶葉,端莊溫婉地輕啜了一口“不過是姐妹之間的談心,必不會傳到皇上耳中,我想折顏姑娘極是通情達理,亦不會做出告狀這般沒分寸的事兒。”
話落,在場的宮嫔妃子皆是對我注目而視,端的是笑意盈盈,心裏指不定怎麽憋着勁兒想找我的不痛快呢。
我輕輕挑了挑眉,似是沒什麽意見,眉眼确是愈發的盛人了,轉而輕輕喚了聲身後的安素:“安素?”
“姑娘。”安素了然地緩緩上前,俯着身子,極為恭謹“可是覺着身子不爽了?”
“沒有,只是突然想吃新晉的荔枝了。”我雲淡風輕地與安素說着,仿若那荔枝只是一般的時令果子,須知道,霖國非是适合荔枝生長的國度,新晉的荔枝多半是與獨孤淵的,而我卻當作尋常的零嘴。
聞言,有些許品階低下的宮嫔已是有所退卻,臉上的神情不若之前,想要将我生吞活剝了一般,已是斂了情緒,沒了之前興師問罪的嚣張氣焰。
我冷眼瞧着,确是覺着好笑,不過是稍稍提點她們,我乃是獨孤淵所寵之人,豈是能任人欺侮的主兒?是了,我此番并非是為了炫耀獨孤淵對我的寵溺,不過是想警告某些人,別做的太過火了。
安素自是猜出了我的意思,急忙應道:“是,老奴這就遣人回鳳鸾殿準備。”
“嗯。”我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眼,很好,已是有大半妃嫔有所退卻,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些許麻煩,非是怕這些莺莺燕燕與我計較,只是,不想多費口舌,将精力浪費在後宮争寵上,獨孤淵的寵愛非是我所稀罕的。
“折顏姑娘。”寧嫔微微颔首,算是與我行了禮“當日可是在這碧波亭,夢瑤妹妹宮裏的宮婢翠兒沖撞了你?”
“是。”我波瀾不驚地看着寧嫔,梨渦淺笑,似要把她看透。
縱是昆侖神界修為極高的道人也不敢與我随随便便對視,“他”說過,我的眸子太過清澈,稍稍有些不正心術便受不住我的直視。
何況是寧嫔這般的小角色,顯然,她微微調整氣息,聲音有些顫顫的:“後來,安嬷嬷便出言呵斥,翠兒被責罰掌了嘴是不是?”
“是。”我仍舊是漫不經心地應着,絲毫沒有多說一句,倒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你見不得翠兒被掌嘴,安嬷嬷便遣了人将翠兒拉至碧波亭外受刑,在這期間,你是不是煮了‘梅香玉隕’與夢瑤妹妹?”我一板一眼的回答倒是令寧嫔有些訝異,不禁有些得意,聲音略漸高昂。
“是。”
“宸妃姐姐。”寧嫔緩緩起身,對着宸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水潤的眸子裏滿是得意之色“正如折顏姑娘所說,可是,夢瑤妹妹回去不過多久便腹痛不已,幸好,皇上垂憐,早早兒地命太醫前來診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折顏姑娘,寧嫔可有說錯?”宸妃微微蹙眉,神色有異,聲音不由自主地凝重了些。
“她說的一點兒也沒錯。”我略略勾了勾嘴角,狀若與我無關一般。
“宸妃姐姐,您看呀,她自個兒都承認了。”琪嫔親昵地拉着宸妃的素手,一臉懼色,欲言又止的樣子确實令人憐惜“怎麽可以……”
安素欲上前為我說話,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她會意地微微颔首。
“琪姐姐這話未免太過武斷了。”莺歌掩唇嬌笑不已,明媚的眸子微微眯着,仿若新月,格外可人“前陣子皇上留我在承乾宮用了午膳,回了清音閣後我便嘔吐不已,太醫說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脾胃不甚虛弱,若是按琪姐姐說的,那豈不是皇上故意害我不成?”
“錦妹妹說的可不在理兒。”寧嫔眸底閃過一絲陰暗,瑩白的素手緊緊握拳“不幹淨的東西任誰都會遇上,只是這夾竹桃的毒性極為霸道,非是有人故意為之,夢瑤妹妹又怎會沾上這害人的東西。”
“這深宮之中,有多少事是故意為之的,又有多少事是偶然而遇的,誰又能說個清楚呢,不過是求個心安理得罷了,至于那些藏着壞心思的人終會是害人害己,畢竟,人在做,天在看,不是嗎?”今日的事兒我多半是猜到了,只是,莺歌與眼前這位默默不語,一鳴驚人的女子确是使我微微訝異,一襲月白抹胸百褶繡着孔雀正一品宮裝,端莊賢淑,眉目清明。
“你是?”我側目而望,眉目輕攏,有些疑惑。
“季雅婷。”原是雅妃,不過确實奇怪,她并未報上自己的封號,只是極為淡然地說了自己的名字。
“季雅婷。”我淺笑盈盈,輕輕重複了一遍,不禁莞爾“折顏。”
“嗯。”季雅婷溫文爾雅,端的是賢良淑德。
“雅妃姐姐,您這話我可不同意。”寧嫔還欲說些什麽,我已是不耐煩了。
“你可說夠了?”我淡淡而語,确是透着震懾人心的氣勢,寧嫔被我打斷,微微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若是說夠了,不若聽我說說吧。”我雖是與寧嫔說着話,确是看着宸妃,周身的冷然之氣沁入肺腑“我可是事先知曉會與楚貴人偶遇?莫不是我是神,能猜到翠兒會對我出言不遜?還是說我一早就見不得楚貴人,随時帶着夾竹桃的花粉欲加害于她?非是我妄言,若是我看不慣某些人,與獨孤淵只說便可,何必多費這些心思?”
“你……”寧嫔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之前的那些話都不算什麽,只是最後一句确是驚着她們了,是了,獨孤淵這般寵溺我,若是我願意,霖國帝後之位非我莫屬,還需要這樣麻煩嗎?
“姑娘,皇上遣人來鳳鸾殿喚您過去,說是有急事。”鳳鸾殿的小李子神色匆匆,已是急得大汗淋漓。
“嗯。”我微微蹙眉,淡淡地應了一聲,便向承乾宮走去,倏爾轉身,笑得愈發的魅惑人心,卻是透着清冽之意“楚貴人,夾竹桃之事我确是不知,只是,有一件事兒你猜對了,我對你用了毒。”
話落,嫔妃們皆是一臉斐然,面面相觑,而楚貴人滿是驚恐。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甚是冷漠:“不過不是之前,而是剛剛,望你好自為之。”說罷,拂袖離開。
承乾宮,獨孤淵伏案疾書,見我來了,緊緊蹙眉,沉言:“折顏,雲澤要大婚了……”
那一刻,仿若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