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決裂 (1)

嬌寵小王妃 — 第 43 章 決裂 (1)


溫慈鐵青着臉在溫府門前下了馬車, 溫甄和早得了消息來迎,見了她詫異道:“明兒就是你及笄的日子,怎現在跑回來了?”

溫慈擡手, 寶湘等人忙退後一段距離,溫甄和見陣勢不對, 又瞧她臉色異常難看, 忙問:“這是怎麽了?”

“父親,姐姐的名字是您給報上去的?”

“是啊。”溫甄和苦笑:“你姐姐覺着我害死了她母親, 宮裏要選秀的旨意下來的隔日她便在我面前來哭求指責,讓我将她的名字報上去, 我不答應,她便以死相逼。”說着嘆了口氣, 勸道:“慈兒, 她已是鐵了心了, 如今旨意已下,你便是想勸也晚了。”

宮裏選秀的旨意下來的隔日?也就是說她的名字已經報了上去才來找她請信王去和太子說情?

溫慈心裏已是怒到極致, 偏她竟還笑得出來:“這麽大的事, 您就沒想着來問我一聲?”

“你姐姐說, 你定是不允的, 便不讓你知道……”

溫慈點點頭:“她的确是長進了,一步一步,環環相扣, 什麽都想到了, 唯獨就沒想到別人的死活。”

溫甄和一愣:“慈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您想知道什麽意思,不如随我一起去問問她吧。”說着便朝溫慧的院子大步而去,溫甄和察覺事情有異, 皺着眉頭跟了上去。

春晖園已然翻修一新,瞧着還是往日的格局,然擺設、裝飾都變了樣,與過去截然不同。院子外面守着宮中禁衛,見了溫慈忙見禮,溫慈說要進去看一看溫慧,禁衛禀報後才将他們一行放了進去。

裏面兒也是大變樣,溫家最好的東西幾乎都在這裏,還有好些宮裏的賞賜,瞧着真是富麗堂皇。

溫慧板板正正地坐在當中的榻上,倒真有了些娘娘的架勢。除了李嬷嬷和綠琉守在一旁,還有一位肅着臉的陌生嬷嬷,以及兩位宮女。

溫慈看向溫慧,她的目光卻未落在溫慈面上,瞧見溫甄和也一道來了才起身喊了一聲:“父親。”并未理會溫慈。

溫慈也不在意,對那宮中嬷嬷道:“我有幾句話要與姐姐說,不如請嬷嬷下去歇息片刻再來吧。”

那嬷嬷紋絲不動,眼皮都不擡:“還請信王妃恕罪,奴婢的職責便是在溫姑娘進宮前不離左右。”

溫慈淡淡點頭:“你恪盡職守自然是不錯的,”看向溫慧:“若是姐姐也不介意,那咱們就這麽說吧。”

說着打量着屋內擺設,嘴裏道:“我倒也沒有別的事,只是前幾日從外祖母家告辭離開時,姐姐上了我的馬車,拜托了我一樁事……”

“慢着!”溫慧突然出聲,冷冷看了眼溫慈,對李嬷嬷道:“你帶劉嬷嬷出去喝杯茶,我與信王妃說幾句體己話。”

她開口了那劉嬷嬷倒也不勉強,行了一禮便和李嬷嬷等人退下了,溫慈擺擺手,寶蟬等這也才退下,屋裏便只剩了父女三人。

“妹妹,你一定要如此嗎?”

溫慈覺得可笑:“我一定要如此?”她轉頭對溫甄和道:“您不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我這就告訴您,就在不久前太子府上的金菊宴上,我的好姐姐,您的好女兒,咱們溫家的大姑娘,說是為了滿足母親希望她嫁的風光的遺願,竟然恬不知恥地跑去前院堵了醉酒的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拉進屋裏後……”

“溫慈!”溫慧沉着臉打斷她,從座位上站起,隐怒道:“我如今已是要入宮的人了,你此時提起太子府上之事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就是看不得我好?”

誰知溫慈理都未理,繼續道:“緊要關頭人家又反悔了,險些被太子殿下扔出來,好在太子府上的梁側妃見過她,知道她是我的姐姐,因而叫了王爺幫忙,這才保住她的那絲顏面。”

溫慧氣得紅了眼,溫甄和卻已是呆住,滿臉的不可置信。

溫慈緩緩踱步:“便是如此,她依舊要進太子府上,太子殿下看在王爺的份兒許了她一個側妃之位,就等他們府裏理清後接她入府。”

說着她站住腳,對溫甄和道:“而就在幾日前李家的兩位表姐的定親禮上,她又私下找到我,說是您知道了此事死活不願她進太子府上做妾,苦求我請王爺去太子府上說說情,我想着畢竟不能叫您為難,便應承下來,求得王爺又去取消了此事。”

她又看溫慧,微笑道:“姐姐您猜,為着你的朝三暮四自私自利,我家王爺在太子殿下面前賠了多少不是?應承了多少條件?”

她一步一步向溫慧走去:“你将我和王爺利用的一幹二淨,我就想知道你可否有一絲覺着對不起我對不起王爺?你踏着我們夫妻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時候可有一丁點兒愧疚?”

溫慧胸口急促起伏,冷冷笑道:“利用?愧疚?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有想過你自己先做了什麽?你勾連趙德川奪了原本屬于我的婚事、又因此害死母親的時候可有覺得利用了我之後的愧疚?”

她臉上的恨意再不掩飾,臉色都險些猙獰:“我利用了你們又如何?我把你們當踏腳石又如何?這些都是你欠我的,難道我不該讨回來嗎?”

比起她的歇斯底裏,溫慈冷靜的可怕,“你如今臉皮可真是厚極了,不如容我幫你回憶回憶?當初是你主動去接近趙德川的,若我沒有記錯,開始時他拒絕了你好幾次,可你不顧早有婚約死纏爛打,這才有了你們後來的事。至于我搶了你的婚事——當日拿到信時,你大可拒絕,大可不去,可你依然義無反顧!”

“這世上的事不是說你想要如何就要如何,沒有人會一直停在原地等你,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就比如母親的死——”她的目光冷漠仿佛一把利劍,劈開溫慧刻意裹藏了的一件件往事:“不管後來趙公子再約你出去是為了什麽,但沒有人拿刀逼你去,是你自己選擇見他,母親也是因此才追了出去,最後出了意外受了重傷!”

溫慧下意識搖頭,眸光震顫:“不,這都是你們聯合起來設計的圈套,你就是要害死母親再來害我,你才是害死母親的兇手!”

溫慈淡淡點頭:“好啊,既然你說是我設計的圈套,證據呢?證人呢?拿出來給所有人看看。”

溫慧在她的目光下步步後退,卻無比激動:“那些早就被你們消除幹淨了,你當然可以無所畏懼!可是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找到證據,一定會!”

“夠了。”

溫甄和啞聲出口,他整個人都在隐隐顫抖,扶着身側的博古架才能站穩。

“惠兒,你……”

“你閉嘴!你最沒有資格來說教我!”溫慧惡狠狠地瞪着溫甄和,突然就流下眼淚來:“但凡您對母親多一絲容忍之心,我不求您愛她敬她,只求您能多包容她一絲一毫,都不會變成如今的境地。”

她擡手顫抖地指着他:“您恨她拆散了您和姜姨娘,可若當初您能果決一些,致死不要我娘,她也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可您到底還是娶了她,卻日日冷漠以待,哪個女人年少時不曾憧憬過夫妻恩愛情投意合,她當年也是懵懂無知的少女,可她為什麽一日日變得心狠手辣、手染鮮血,都是被您給逼得!”

溫慧淚流滿面:“您扪心自問一句,難道您心裏當真對她沒有一絲愧疚嗎?”

溫甄和神色痛苦,背脊彎下,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哽咽出聲:“你說得對,罪魁禍首是為父,你們要恨便恨我,千萬不要姐妹相殘……”

溫慈冷笑:“父親,已經晚了。”

溫甄和悚然擡頭,震驚地看着她:“慈兒……”

“女兒原本從未想過要對姐姐如何,甚至為了她不惜一再求王爺出手以致欠了太子殿下不少人情,可惜姐姐絲毫不将女兒做的這些看在眼裏,為了到達她自己的目的,任意利用。女兒此時便說清楚,從此以後,她的事,女兒再不會管。如果她嫉恨女兒,往後妄想憑借着皇妃的身份對女兒做什麽,女兒也決不會坐以待斃!”

說罷回頭看了眼滿面狼狽,垂眸站在那裏的溫慧:“姐姐,往後你我便各自安好,也望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就轉身離開,再不曾回頭。

溫甄和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溫慈的背影,又擔憂地看溫慧:“惠兒……”

“您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溫甄和無奈,只得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溫慧這才倒進榻裏,雙手緊握成拳,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她明明早就決定了要報仇的,也早知道她與溫慈遲早會有決裂的一日,可為什麽……為什麽心裏還是這樣難受?悶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姑娘……”綠琉走進來見她伏在榻上雙肩顫抖,忍不住擔憂地喚道。

“……我沒做錯,我沒錯……都是他們逼得……我答應了母親要報仇的,太子側妃,又如何比得上陛下的妃子……我只要報仇,付出什麽我都無所謂……”

她嘴裏喃喃念叨,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綠琉見此忙拿帕子捂住嘴,眼睛紅了。

溫慧念叨了片刻突然又吩咐道:“你去,拿吃的來,那些甜的、肉類,都拿來。”

綠琉忙勸道:“姑娘,這才半日您已吃了三餐了,歇歇再吃吧。”

溫慧此時似是已經冷靜下來,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坐起身,漠然道:“宮裏既是要沖喜的娘娘,若我恢複以前圓潤的模樣,自然更能讨得陛下歡心。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無須多言,拿來便是。”

綠琉臉上憂色更濃,卻不敢再違背她的意願,只得去廚房裏吩咐。她走後劉嬷嬷帶着蘭香進了房裏,溫慧雖已稍稍打整過,可雙眼紅腫面色憔悴的狀态一時并未恢複。

蘭香去銅盆裏絞了帕子拿來侍候溫慧洗臉,對劉嬷嬷道:“勞煩您老人家再去歇歇,奴家與大姑娘說幾句話。”便是連溫慈都不假辭色的劉嬷嬷竟然點頭就下去了。

蘭香接過溫慧遞來的帕子,溫聲細語道:“大姑娘,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往後進了宮裏遇事便要哭一回,那只怕得哭瞎了眼睛。您若要報仇,還是得自己立起來啊。”

溫慧淡淡點頭:“我明白了,再不會了。”

蘭香笑:“您果然冰雪聰明,既如此,那奴家便繼續教您如何留住男人……”

回去時溫慈一直默然不語,她從車窗縫裏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泛黃的樹木、流淌的河水,皆是匆匆而過再不複還。她的目光明明落在上面,可沒有一樣在她心裏留下印記。

寶蟬兩個很是擔心,卻也不知如何勸阻,只好一路安靜地陪着她回了王府。

誰知剛進春熙苑,蔡嬷嬷便臉色難看的在她面前跪下:“王妃,奴婢給您請罪。”

“出什麽事了?”

“因着奴婢在忙着您明日及笄禮的事,便忽略了對寶蜻的看管,誰知那賤婢竟趁您不在給王爺下了刺激情·欲的藥,好在被王爺的護衛發現這才沒釀成大禍。”

溫慈眉眼清冷無波:“人呢?”

“已被看管起來。”

“王爺怎麽說?”

“王爺說這是您的丫頭,自然随您處置。”

“好。”溫慈也不去正房,轉身往外走:“去将府裏所有人都叫到前邊兒的院子裏,再請松伯借兩個侍衛來。”

“是。”蔡嬷嬷幾個都察覺到溫慈平靜語氣裏壓抑的風暴,都知道寶蜻這回是讨不着好了。也不敢耽擱,忙各自去安排了。

信王正在屋裏等着溫慈,誰知半會兒過去也不見她人,便招人來問,卻見是個才留頭的小丫頭來回話,戰戰兢兢地:“回王爺,王妃去了前面兒理事呢。”

“伺候的人呢?怎麽就你一個?”

“蔡嬷嬷讓所有人都去了,她見奴婢年紀小,便留着看院子聽吩咐。”

信王挑眉,這麽大陣仗,隐隐覺得溫慈是有些生氣了,倒有些好奇她會如何處置,想了想讓小丫頭去喊來周鳴,将他推去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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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一月的天兒穿堂裏已是很冷了。

蔡嬷嬷吩咐人置好炭爐,又為溫慈拿來暖手披風,便叫人關了後面的一道門,只開了對着院子的那道。

溫慈雙手揣在鑲了毛邊兒的杏黃色纏枝菊紋的手籠裏,端坐在黃花梨的太師椅上,柳側妃垂着眼皮坐在右下角;周王二姨娘站在左邊兒——已不是溫慈第一日理事時貼在柳側妃身後的情景了。

因着前面寶蜻被堵住嘴捆了扔在地上,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溫慈清冷的目光掃過廊下幾百仆從,淡聲道:“今兒将大家夥兒召集起來,是因為我禦下不嚴生了禍患,因而想着當衆處置了,也好給大家一個交代,至少不能叫我破了自己訂的規矩。”

廊下的寶蜻聽到頓時眼淚便出來了,嘴裏嗚咽着往前爬,目露祈求。

可溫慈連一絲眼神也未落到她身上:“頭一回理事時,我便訂了詳盡的規矩,哪條該賞哪條該罰,誰知百密一疏,竟忘了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若有人膽敢謀害府裏的主子時,該是甚麽懲罰。”

謀害主子?還能是什麽懲罰,便是主家不處置,這樣的奴才進了官府也是死罪。

衆仆從再也忍不住輕聲議論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到寶蜻身上,有消息靈通的,已知道了些內幕,還有那不明就裏的,也忙四處打聽,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也有人想着明日就是溫慈的及笄禮,大喜的日子她必不會下狠手,之所以将所有人都聚集起來,還是為了威懾。

等衆人的議論稍緩後溫慈道:“我也不曾想我手裏竟養出了個膽大妄為的,意圖謀害王爺,因而今日,勢必是要給大家做個表率的。這頭一件便是本王妃禦下不嚴之責,罰扣除我一年的月錢。其二麽便是對我這丫頭的處置……”說着笑了笑:“大家也知道奴才謀害主子,那是死罪,雖她也跟了我好些年了,我卻不能包庇……”

說着吩咐:“來人,刑凳搬來,将她杖斃。”

輕飄飄的幾個字,院子裏瞬間一靜,便是柳側妃也擡頭朝她看來,隐隐有些不可思議,都不曾想到溫慈當真下此狠手,将自己陪嫁的大丫鬟當着幾百雙眼睛的面杖斃。

且瞧着她面不變色紋絲不動的模樣,竟是想着親自看着的。

便是柳側妃自诩心狠手辣,這一刻也不由對溫慈生出深深的忌憚——這個女人不僅心機深、手段高,心腸更是狠。

下面的仆從們忍不住露出驚色,有些膽小的當下臉就白了。

寶蜻在‘杖斃’兩個字落地時就已經癱做一團爛泥般瑟瑟發抖,身下慢慢沁出一灘黃色水漬,目光灰敗。

眼看着兩個健壯的侍衛擡來一條黝黑的——不知上面沁了多少鮮血的刑凳過來,人群裏寶蜻的家人再也忍不住撲了出來磕頭求饒。

寶蜻娘惶恐大哭道:“王妃,王妃求您饒了寶蜻吧,她知道錯了,她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她也盡心盡力伺候了您好幾年的份上饒她一條小命吧……求您了王妃……求求您了!”

溫慈垂眸看着手籠上面枝葉相連的寶藍色菊紋,淡聲道:“我有沒有給過她機會,想必她自己最是清楚的。便是當初她背叛了我,我也不曾對她如何,甚至還想着再留她一年半年的,便找個好人家嫁了,可誰知人家心比天高,不屑我的好意,如此,我倒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着擡眸,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若是不出來,我倒忘了一件事,你作為她的娘,可知道她的打算?她手裏那些藥又是從何處而來?”

寶蜻娘慌忙垂下頭,人抖得篩糠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慈笑,對松伯道:“勞煩您辛苦些,将寶蜻一家子押下去,查清楚來龍去脈,參與其中者送到官府去,罪名麽,就是謀害主家,若真有那不知情的,我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定要趕盡殺絕,便放他們一條生路。只是王府他們是不能呆了的,遠遠發賣了吧,您記着,遠一些,千萬別叫我再看見了,礙眼。”

“是。”松伯忙應下,叫來好些護衛,将寶蜻家七八口人就這麽拖了下去。頓時這院子裏便響起了驚惶凄慘的哭聲,還有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可溫慈一概充耳不聞,眉眼都不動半分,愈發叫其他人心驚肉跳,無不戰戰兢兢。

寶請的家人清理了,溫慈微擡下巴點了點那兩個侍衛:“還等什麽,行刑吧。”

“是。”兩個侍衛拖起早已癱軟的寶蜻綁到刑凳上,溫慈又對其他人道:“雖是我的人犯的錯,可你們最好都睜着眼睛好好看清楚,免得往後誰又鬼迷了心竅敢對府裏的主子們動手,到時便比照這個來。”

“是。”衆人忙誠惶誠恐的應下。

此時侍衛已經準備好,溫慈擡了擡眼:“開始吧。”

“是。”兩個侍衛一左一右,那人高的刑杖高高舉起,狠狠落在寶蜻身上,沉悶的響聲驚得衆人一陣頭皮發麻,有人下意識想要轉頭閉眼,想起溫慈的話又忙睜開,強忍恐懼看着。

寶蜻因那一杖落下疼得悶哼一聲,劇痛讓她雙眼瞬間充血瞪大,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嘴裏嗚咽着,可那陣痛意還未結束又是一杖狠狠落下,又是一陣震顫,她開始劇烈掙紮,可她整個人被緊緊縛在刑凳上難以撼動絲毫,因而掙紮也是徒勞的。

一時間,院子裏只有一下接一下悶響聲,那聲音并不如何響亮,可卻驚雷一般炸響在衆人心頭,有人淚流滿面,有人滿身冷汗……便是寶湘蔡嬷嬷等人,也都紅了眼睛。畢竟寶蜻與他們一起幾年,不可能沒有絲毫情誼,如今落到這般下場,誰的心裏都不好受。

唯有溫慈,面無表情的看着,眸光清冷無波,這一刻極為無情冷漠,叫人看着不免膽寒。

只有在寶蜻身上的血跡沁出來時,她才垂下眼皮擋住了眼睛。

側門處,信王将院子裏一切盡收眼底,看着坐在穿堂裏的溫慈神色微微悲憫,輕聲道:“這小丫頭到底經歷過什麽……”

溫慈叫松伯從前面找來的侍衛都是見過血的,要杖斃一個人自然也快,不到一刻鐘,寶蜻便漸漸沒了動靜。兩人停下,其中一個試了試她的呼吸,禀報道:“回王妃,人已經死了。”

“嗯。”溫慈應了一聲,吩咐蔡嬷嬷:“找個地方埋了吧。”這算是主仆一場,她對寶蜻最後的仁慈了。

說着便起身,淡聲道:“今日的事衆位應該都看清楚了,還須記得,王爺是本王妃的底線,若叫我知道誰敢再傷害了他,寶蜻便是他的下場。”說罷轉身離開,身後傳來衆人誠惶誠恐的應聲。

她一起身柳側妃也跟着站了起來,聽見這話時眼皮劇烈的跳了跳,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帕子,臉色有些僵硬。

而正要離開的信王,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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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慈回到正房時天已經黑了,信王正坐在榻上等着她,見了她便伸手:“慈兒來。”

溫慈走過去,欲言又止。

信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你今兒戾氣很重,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您都知道了?”

“嗯,看見了,眼也不眨地杖斃了伺候了你好幾年的丫頭,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又有人要說你刻薄寡恩,心狠手辣了。”

“您呢?您覺得妾身心狠手辣是嗎?”

信王笑着搖頭:“她做錯了事,你懲罰是應該的。只是你行事向來柔和忍耐,少有如此鋒芒畢露的時候。”

溫慈在他身邊坐下,靠上他的肩,輕聲道:“她千不該萬不該在您身上動心思,上回我被那樣對待也不曾對她做甚麽,不過是冷落了些,可誰叫她貪心妄想呢,落到如今的下場,也是她自找的。”沉默片刻又道:“其實她或許不用死的,可是她運氣不好,偏在今日撞上我。”

信王擡手将她攬進懷裏:“和我說說吧,到底怎麽了?”

溫慈輕輕呼出一口氣:“您知道嗎,今日宮中降下旨意,妾身的姐姐得選秀女了。”

信王挑眉:“你父親送她去的?”

“并不是。”溫慈将事情與他說了,最後道:“妾身當真小看了她,也覺着很對不起您。”

“我倒無妨,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更擔心你,瞧你可被氣得不輕。”

溫慈神色有些迷茫:“妾身與她畢竟是親姐妹,在妾身嫁給您之前,我們兩個是最要好的。妾身性子安靜,她去哪裏都會帶着妾身,她脾氣有些急躁,每每和母親吵架了,都會躲到妾身這裏哭……”

可其實很早以前她心裏就明白,她們兩個遲早會變成今日模樣。

想到這裏,她從信王肩上坐起,笑了笑道:“或許這就是命吧,妾身方才忽然就想通了,有些事或許真的強求不得。”

“這麽快就想通了?”

溫慈微笑點頭:“嗯,想通了。”

可晚上溫慈卻做了噩夢。

夢裏一片混沌,她變成了五六歲的模樣,她四處張望尋找着出路,可周遭一片迷霧,根本沒有出路。她慌張的流下眼淚,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洇洇朝她流過來。她忙擦掉眼淚看去,那東西穿透迷障進入她的眼裏,是紅,血紅,漫天的血紅。

它們伸着張牙舞爪地觸角朝她包圍而來,她恐懼地瞪大了眼睛,連連往後退去,可身後也有,左邊也有,右邊也有……

她已無路可退。

她無措地站在中間,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血紅的觸手像活了一般纏繞而來,她緊繃的神經終于崩潰,忍不住顫聲呼喊:“救命!救命!”

可除了她驚恐地回聲外一個人都沒有。

她好像就被這麽孤寂地抛棄在了這裏,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五六歲的時候,她活得很開心,很快樂,有很多疼愛她的親人,有父親有母親……

對了,母親!

溫慈像是終于找到了方向,流淚滿面的喊:“娘,救命,救救慈兒,娘……”

終于,有個雖然模糊但十分溫柔的身影朝她緩緩而來,她在迷障裏停住,踏進一步便是溫慈所在的圈子裏,可好似有什麽堵在兩人之間,如此近的距離,卻咫尺天涯。

“慈兒,你答應了娘要堅強無畏的。這些年你做得很好,如今不過小小迷障,你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溫慈慌亂搖頭,朝她伸出手去,驚恐地看着還在朝她一步步逼近的怪物:“可是娘,我很怕,我不想一個人,求您拉我出去,您幫幫我……”

“慈兒,娘已經無法幫你,你得自己想辦法,戰勝恐懼吧。”

溫慈像小時候要不到更多的糖一般耍賴:“我不!娘,您救我,您幫我,慈兒怕……”

那身影好似嘆息了一聲:“罷了,娘幫你,可是你得記住,這是娘最後一次幫你。”話落,她便敞開衣襟,袒露身體,那些怪物觸手停了一瞬,似是聞到了什麽美味般瘋狂朝她的腹部湧去,她的肚子肉眼可見的鼓起來一個球,那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肚子裏扭動掙紮,那身影忍不住痛呼一聲,突然一陣巨響,那個鼓脹的球炸了。

炸裂的東西噴濺到了溫慈的臉上、身上,瞬間她就成了一個血人。她呆呆的站在那裏,只聞到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那身影的肚子已被炸成了洞,透過那個洞,能看到後面緩緩移動的迷霧。

“慈兒。”她的聲音也虛弱了許多:“記着你答應母親的事,定要好自珍重。”說罷便轟然倒塌。

她眼睜睜的看着她的身影漸漸化成了迷霧,與周圍的迷障融合在了一起。

溫慈這才反應來,眼看那身影的最後一片衣角也要消失不見,她猛地撲了上去,可抓了個空。

她的心也空了,空洞洞,好似能竄過風。

那風明明是溫柔的,可溫慈只覺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她忍不住悲恸大喊:“娘……”

信王将滿臉冷汗雙手胡亂抓舉的溫慈抱進懷裏,她滿臉痛楚之色,嘴裏迷迷糊糊的喊着:“不……不要……”信王知道她是做了噩夢,忙一手伸到床邊溫着的水壺裏,沾了水,輕輕拍在她臉上,邊拍邊喊道:“慈兒醒醒,快醒來。”

冰涼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膚,溫慈猛地睜開眼睛,她滿臉眼淚,一時還有些迷茫,呆呆地靠在他懷裏。

“慈兒,可是做噩夢了?別怕,我在呢。”輕輕撫摸她的背脊,緩解她的緊張和僵硬。

溫慈終于緩過神來,眼淚又沁了出來,夢裏那身影被鮮血擁擠炸裂的畫面那麽清晰,她幾乎還能聞到血腥味兒,感受到臉上的粘稠。

她下意識拿手兇狠地擦拭自己的臉,幾乎要擦掉一層皮。

信王忙制住她,柔聲安穩:“好了,別怕,我在呢,夫君在呢,沒事了,放松些……”

溫慈忍不住撲進他懷裏嗚咽出聲,信王忙道:“怎麽了?做了什麽噩夢?不如和我說一說,或許說出來了,也就不怕了。”

溫慈揪緊他的衣襟,輕聲道:“妾身忘了……”

“沒事,忘了就忘了,忘了便不用怕了。”

“嗯……”溫慈在他懷裏閉上眼睛,腦海裏是怎麽也揮之不去的那鋪天蓋地的血腥。

信王一摸她的背上發髻,都被熱汗打濕了,如今天氣又冷,若是一冷一熱浸了寒氣,明日又是一場病。

便朝外喊道:“來人。”

今日值夜的是寶湘,聽見召喚忙翻身下床,批了件披風便湊到隔扇門邊兒問:“王爺,奴婢在。”

“去打盆熱水來。”

“是。”

片刻便打了盆熱水端了進去,信王坐起身,拿了披風披上,讓她把水盆放在床邊兒的凳子上,去哄溫慈道:“慈兒,起來擦擦身再睡,免得受了寒。”

溫慈應了一聲坐起身來,轉身卻見信王正在擰帕子,忙道:“您這是做什麽,叫寶湘來便是。”

信王卻對寶湘道:“給你主子找一身中衣來便先下去吧。”

“是。”寶湘找了衣裳便行禮退下了。

他展開帕子對溫慈笑道:“叫為夫伺候你一回不行?”

“可是……”

“你乖一點,別磨蹭了,免得真着了涼。”說罷一只手便推她轉過身去,又拿被子圍住她,這才去脫她的中衣。

白皙的肩頭方一露出來,溫慈便打了個激靈,片刻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信王忙拿溫熱的帕子輕輕擦拭,又脫去另一邊的衣裳,很快她的整個背脊便露了出來,信王怕她着涼擦得很快,擦完了放下帕子拿了衣裳要給她換,這時溫慈已經自己脫掉了上衣,信王轉身時便只見一道雪白纖柔不堪一握的小腰在眼前瑩瑩發光。

右肩的肩頭有幾個粉嫩的牙印,自是有祛疤的藥粉的,然信王那日咬了便沒想着給她除去。此時便像一塊頂級的美玉被自己印上了印記,破壞了整體的美感,可就是這種殘忍的美叫信王突然間便覺得心頭燥熱起來。他的眸光驟然變得幽深。

背上先是一涼,接着便是溫熱的身體将她包圍。想着自己裸着上身,溫慈微微別扭,忍不住動了動身子:“王爺?”

信王的聲音低沉,就在她耳邊響起:“乖,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溫慈便不動了,可時間漸漸過去,他的身體越來越熱,耳邊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抱着她的手臂在漸漸收緊,她頓時便有了種桎梏之感。

溫慈的心跳也快了起來,這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

想了想,她細聲道:“王爺,您是想與妾身圓房了嗎?”

身後人的呼吸一滞,接着便想起他的苦笑聲:“我到底高估了我自己……”

溫慈看了眼外邊兒朦胧的天色,偏頭看他:“王爺,子時早就過去,妾身滿了十五了。我們可以圓房了。”

信王一愣,随即便啞然失笑,笑聲卻愈發暗啞:“小丫頭,你不怕麽?”

溫慈自是不懂的:“為什麽會怕?蔡嬷嬷只說圓房時會有些疼,您說會有些難受,但這又算什麽,妾身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信王險些笑出了聲,可美食當前他也不想再忍,便咬了咬她的耳垂柔聲道:“為夫盡力不叫你太痛可好?”

溫慈也當真是無知者無畏,想也沒想便颔首道:“您不用怕,妾身能忍。”

信王笑得胸膛震動,啞聲說着‘我的好丫頭’,第一個吻便落在了她右肩的那個印記上。吻了還不夠,他伸出唇舌溫柔的舔舐,那溫熱粗糙的感覺落在她嬌嫩的皮膚上,叫她下意識輕哼了一聲,連腳趾也卷縮了起來。

信王的眼底頓時竄起一陣幽暗的火,扶着她緩緩倒了下去,溫柔地親過那片他早就觊觎的雪白美玉。

……

溫慈被刺目的光亮幌醒,她忍不住擡手擋住眼睛,卻有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又塞進了被子裏,“小心着涼。”

溫慈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卻是一片玉白的胸膛,上面還有幾道破了皮的紅痕,她不由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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