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5-21 12:37:20 字數:2319
花梓躺在卧榻上不願起來,這一覺睡得格外香。
羅幕輕搖慢擺,從羅幕的縫隙可以瞧見涼絲絲的晨光,仿佛數不清的精靈嬉戲玩耍。
她正沉浸在寧靜的愉悅中,恍惚出神,若能糊塗一世,在此終老,也未嘗不是幸事。
蕭葉醉還是未歸,葉姝遣人來說他要耽擱幾天,過兩三日才會回來,讓她在逸雲閣暫住幾日,每日三餐自會有人送來。
花梓客套幾句,傳話的人又道:“這是掌門差我送來的壹佰零捌路鞭法圖,望姑娘悉心研讀。”說罷,将三本古卷小心置于朱木案幾之上便走了。
那古卷雖整潔完好,然紙張昏黃,一看便知有些年頭了。
花梓想,世間萬物,但凡有些年頭的,似乎就變得格外珍貴,例如千年古樹,千年古參,千年古瓷,千年老鼈,千年老妖。不知這古卷是否超過千年,若超過千年,送到當鋪定能換得一世衣食無憂。
故而,她一度想将這些古卷據為己有,直至後來蕭葉醉告知,這些鞭法圖只有百年之久,她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花梓心裏倒不急着見蕭葉醉,樂得自在幾日,順便靜靜心。
她将古卷翻開幾頁,覺得很有趣,不想這鞭子竟能打出這樣多的花樣兒來,她随手拿了一本,一溜煙穿過羅幕,在湖旁找了塊寬敞的空地,一招一式,像模像樣舞起鞭子。
雪碎若青蛟游龍,破風卷雲,塵埃輕揚,鞭乍響,霎時冰湖裂,騰起一層薄霧,美不勝收。
花梓正舞得興起,忽而膝蓋吃痛,她踉跄着站穩,鞭尾卻直直朝自己飛來。
“啪”
一個小石子打在鞭尾上,花梓被震得手腕生疼,卻始終未松手。
“好丫頭!”
花梓循聲望去,一位身着暗紅布衣不修邊幅的老妪拿着個掃帚,正坐在山石旁。由于山石掩映,看得并不真切。
她見花梓瞧見她,起身朝花梓走來,步子雖淩亂不穩,速度卻極快,眨眼間已繞到花梓身後,一撩花梓背後的長發,又以極快的速度閃到花梓身前,恍若無人般喃喃道:“果真是你!”
“婆婆認得我?”花梓揉揉生疼的膝蓋,心中納罕,想來自己往日交際甚廣。
“你鞭子翻飛,我一個小石子就能打到你膝蓋上,啧啧啧,朽木也。”那老妪搖頭晃腦,滿面嘲諷,滿頭鶴發随風輕擺。
花梓撅着嘴不說話,有些氣餒。
“不過……”老妪拍拍手上的灰,笑道:“你吃痛也不肯扔了鞭子倒是好樣的。”
花梓抿嘴一笑,脫口而出:“那倒是。”
“……”老妪一時無語,狠狠剜了她一眼,花梓抿着嘴不再作聲。
“丫頭,鞭子舞得好,那可是一絲風絲兒都近不得身的,你讓一小石頭鑽了空子實在欠火候。鞭子是一方霸主,你人在何處,何處你便是王,誰近身,都不能全身而退才是。”
“謝婆婆指點!”花梓眼睛一亮,俗話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她屬于讀了書卻不知其意,心領神會卻不得要領,眼睛一亮是因為心靈,心中感嘆是因為手笨。
心靈手笨之人活的十分辛苦,因被手笨拖累別人都不曉得自己如何心靈,花梓自認為便是這樣的人。如此一想,心中十分寬慰。
“我一老太婆,胡言亂語幾句罷了,談不上指點呦,武學之精,全靠自悟,蒼穹之廣,在于無際,你心有多大,想的多遠,便能領悟多深。破繭方可成蝶!”
那老妪搖頭晃腦,邊說邊以極快的身法穿過小巧的耳門,不見了蹤影。
“婆婆如何稱呼?”花梓高聲詢問卻好似石沉大海,無半點回應。
她想,這老妪定是高人,胡先生說過,通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都是高人,或者未來會成為高人,她十分篤定,這老妪絕對已經成為高人了,一看年歲便是資本,具體為何,請參考千年古樹,千年古參。
花梓尋思着婆婆的話,似懂非懂,她又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這婆婆繞到她身後掀起她的頭發做什麽。
對着湖面細細端詳,覺着自己也确是一副乖女兒的樣子,長得本本分分,不出挑也不難看,大約這模樣就注定了此生與中老年婦女格外有緣。
又想到婆婆的話,破繭方可成蝶,她就有點兒赧顏,自己這樣兒的,要麽被繭給憋死,要麽變成個撲棱蛾子,蝴蝶什麽的,跟自己差太遠。
她正兀自出神,卻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身卻不見人。她笑笑,心想這樣調皮的斷不會是別人,遂猛一轉身,抓着花勿語的腰癢癢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可饒了我罷!”
花勿語連聲求饒,花梓才停手笑道:“以後還吓我不吓了?”
“勿語不敢了,勿語不敢了,主子饒命!”她學着宮裏丫鬟的樣子惟妙惟肖,滿臉讨好的模樣俏皮可愛。
花梓牽着花勿語的手,問道:“你怎知我在此處?”
“當然是你師叔告訴我的,我得空溜出來找葉姝姐姐,她說你也在這裏,我想都沒想就跑來了,”她忽然斜着眼睛瞥了眼花梓,嬉笑道:“若論輩分,我還長你一輩兒呢,你也該喊我聲師叔才對。”
花梓一愣,想來卻也是那麽回事兒,然真要說出口,卻十分別扭,畢竟勿語喚她姐姐也有些日子了。
她正皺眉不知所措,花勿語“噗嗤”笑出聲來:“你敢喚我師叔,我還不願應呢,敢情我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讓你喊的老太婆一般,我還不樂意呢!”
花梓刮了下花勿語冰涼的鼻尖,笑着嗔怪道:“你怎就改不了這性子,如此頑劣,當心嫁不出去。”
“誰說我要嫁人了?”花勿語望着湖對面的層巒疊嶂,極是篤定:“若真要嫁人,也非她不嫁!”
“誰啊?快說,是誰啊?”花梓笑眯眯望着花勿語連聲追問。
“不告訴你!”花勿語頭一歪,竟羞紅了臉。
“罷了,反正我早晚會猜到。”花梓将雪碎纏在腰間,拿起山石上的鞭法古卷,又輕輕揉揉花勿語發紅的小手:“随我進屋去暖暖身子,出門也不帶個湯婆子,若凍傷了,我可如何擔待得起?”
花勿語咯咯笑道:“你怎越發牙尖嘴利了?”
花梓與花勿語相處,格外安心,因花勿語之前并不認識她。故而與之相處會無意間忽略過往,也不需疑心。
然即便如此,許多事花梓也并未提起,例如洞穴中的黑衣姑娘,以及客棧中遇到的人和事。只道因哥哥打了狼女,她一氣之下忿然出走,無處可去,便一路打聽尋到雲夢澤。
已近黃昏,花勿語方才離去。
回宮的路上,花勿語又撞見肖澤,這次他并未瞧見她,目不斜視,徑直鑽進嫣紅樓。
花勿語也并不在意,笑着跟櫻柳念叨着:“他也知道好歹,未打算娶我。”說罷轉身沒入在車水馬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