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可理喻怕是惹惱了雲澤,他直直地看着我,形同陌路般:“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擾你了。”
雲澤生氣了,我知道,他生氣了,可我仍是高傲地揚着下巴:“恕我不奉陪了!”其實我不想與他争鋒相對的,可我的自尊不許,不許我如此勉強自己,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自己,雲澤不是他,他從不與我賭氣,他總是寵着我,哄着我,護着我,不舍我受一絲委屈……
“煙兒,我們走!”雲澤愈發的雲淡風輕,微微躬身作揖“我們告辭了。”說罷便拉着慕容煙走了。
我閉着眼,深吸一口氣,平靜地關了門,将我與他隔絕……我背倚着門,緩緩下滑,狼狽地抱着膝,将頭深深埋進膝蓋,若是他,不會這樣扔下我一人,他總是一個人暗暗地生氣,他總是假裝賭氣離開,卻又悄悄返回,看見我委屈地抱着膝,他總是無奈地橫抱着我,在我耳邊輕輕呢喃:折顏真是吃定了為師呢,師傅怎麽舍得我的折顏委屈呢……
恍然間,似乎有焦急的腳步靠近,一絲欣喜慢慢爬上我的心頭,從未有過的期待……
“小姐?”沁霜急急地問着“小姐可歇息了?主子怎麽這樣快就走了?”
沁霜的話如一盆涼水,将我淋得徹底,冰涼冰涼的,是啊,雲澤走了,世上除了他會那樣傻傻地依着我,由着我,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吧……
“沁霜?”我的聲音弱得驚人“我要閉關幾天,沒有我的允許,不可擅自進入!誰也不許!”
“小姐,你到底怎麽了,我們都很擔心你!”沁霜隐隐不安。
“我沒有事,真的沒有事……”淚水滑過我的臉頰,劃過一道弧線,嘗着嘴角的苦澀,我暗暗發狠,用力地抹掉眼淚,我最讨厭苦的味道了!
百年以來,我都未曾這樣失措,這樣浮躁,于他,也只是小時候的撒嬌,耍賴罷了。細細想來,已有多久沒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了……我狠了心,閉關修煉靜心訣,靜心訣本是初出飛升得道,六根不清的小仙為禁锢七情六欲,以免誤了修煉時所用的,真是可笑,我本是神體,卻要靠這靜心訣清心寡欲,不想還未渡他成道,自己卻被這凡塵俗世渡成了人。
只是,我并未料到,待我出關的時候,我與雲澤之間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複從前。
那日,我與雲澤置了氣,便閉了關,不問世事,故而,我并不知道,當晚,雲澤來見我,可我的門緊緊鎖閉,他就這樣靜靜地在我門前站了一夜,直至東方露白,才僵着身子,緩緩離開。次日,慕容煙便被雲澤親自接入雲莊,這是何等的榮寵啊……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惹惱了雲澤,失了寵,慕容煙才是新晉的紅人。
我本是血玉,玉質清冷,許多時候不見天日,肌膚更是蒼白得透明,甚至能看見皮下汩汩而流的血管。我打開門,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地鋪陳在身上,周身萦繞的寒氣與其相抗衡,莫名的難受。
“沁霜?”我注入神力,隔空傳音。
不一會,淩亂的腳步聲相應傳來,未見其人,想聞其聲:“小姐?”沁霜有些不可思議,更多的是欣喜“小姐,你可出來了。”
随之而來的是逸塵,因為男女有別,他只是遠遠地站着,眼中是不加修飾的喜悅。
“小姐……小姐……”沁霜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喊着我。
“不過幾日不見,竟這樣想我,難道你與逸塵都存了幻覺,而我是假的不成?”我好笑地看着沁霜,打趣道。
“真的是小姐,小姐我好想你……”沁霜一把抱住我,将頭深深埋進我胸前,抽泣着。
沁霜是真的關心我,饒是我這樣清冷的性子,也早就被她打動了,她是真心實意地對我好,不圖任何,僅僅是想對我好。
我從未安慰過別人,只是仿着他曾經對我那樣,緩緩地擡起手,有些僵硬地撫了撫沁霜的腦袋,:“我不會有事的,你們這樣擔心我,我又怎麽會讓自己有事呢……”我輕輕撫着沁霜,擡頭向逸塵的方向望去“逸塵,這些日可好?”
逸塵身形一動,恭敬的抱拳:“小姐。”雖未回答,甚至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但他的情意與沁霜一般,我是知道的。
我淺笑着,微微點了點頭。
出關幾日,我并未許他們告知雲澤,他若是想知道,怕是早已知道我出關的消息了,這樣許多日,他并未出現……沁霜每每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麽,都被逸塵給按了下去,就這樣,我靜靜地待在卿顏閣,左右對弈,飲酒賞花,平靜無比,外界的消息從未污了我的耳,我知道大約是逸塵給擋了,我就當不知曉,也樂得清靜……
雲澤亦是如往常一般,只是出入都攜着慕容煙,兩人除了為了避嫌,夜宿不同,整天形影不離。更甚者,有風言風語,兩人好事将近。
雲莊的人都嗅到了這一變化,皆緊着主子的新寵慕容煙,可又不敢懈怠了我這的一切,因為,雲澤最是寵信的丫鬟沁霜與得力手下逸塵仍跟随我左右,一心一意地伺候着我,為我打點一切。
又是一風和日麗的日子,與卿顏閣僅一步之遙的雲梓閣人來人往,出出進進,大張旗鼓地張羅着什麽,好不熱鬧。
“沁霜,雲梓閣怎麽這樣熱鬧?”我漫不經心地煮着剛送來的敬亭綠雪。
“也不是什麽大事。”沁霜咧着嘴,笑得有些不自然“小姐,我好想喝你煮的茶,看起來好香啊。”
逸塵站在我身後,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沁霜轉移話題的技術真不怎麽樣,這也太明顯了。
“罷了,你若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只是,別用其他的話來搪塞我。”升起的霧氣氤氲了我的眼,迷蒙不清。
“主子允了慕容家的大小姐入住雲梓閣,現在雲莊上下正在為這打點置辦着呢。”逸塵恭謹地回着話,解了沁霜的尬尴。
“唉……”我有些苦惱,揉了揉眉“你們不必這樣,事事避着,不過是雲澤與慕容煙的事罷了,我一早就知曉。”
沁霜咬着唇,青蔥似的柔荑:“小姐,你為何與主子兩不相見?前陣子,倆人明明好好的,怎麽就成這樣了?”沁霜帶着顫音問道。
“兩不相見?”我放下手中的白玉鎏金梅花盞,笑語盈盈“我與他何時兩不想見了?”
我并未意識到,修煉了靜心訣後,我已忘了與雲澤缱绻的一切,或者說,不是忘了,只是淡化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