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珩深夜造訪
“此事, 我自有分寸,就不勞郭掌櫃憂心了。”裴明繪心裏冷笑更甚,這胖狐貍惦記西域之行的市利不知多久了, 各處逢迎各處送禮,耗費不知幾多, 只可惜,他并未看清楚如今的時勢,送去的金銀財貨,也全作了水漂。
今一見明月坊失火,便叫這老狐貍聞着味了。
“我自然知道這些事都是裴掌櫃自家的事。”郭升笑道,“只是, 這此去西域事關重大, 我雖不才,但也是大漢子民,西域之行彰顯我大漢國威,其間物件自是天下頂級, 如此, 明月坊自是當之無愧, 在下小作坊,自然不敢與之相争。只是如今這明月坊突然遭難,諸多事物怕是周轉不過來,在下久經商業之事, 此間難處自然也是知道的,故此,在下方才想着為裴掌櫃分憂。”
他說得正經極了, 若非裴明繪浸淫商道多年,如今便要被他诓騙去了。
但她突然靈光一現, 計上心頭,一改方才的冷漠态度,轉而笑了起來:“郭掌櫃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這決定太過重大,一時片刻,也不好突兀決定,更兼最近東市風向不好,明月坊多繁雜事亟待處理……”
郭升立馬嗅到了利市的氣味,忙道,“這事裴掌櫃不用擔心,東市多争利之事,這與西域之行,都不過些小事。他們雖然愛財,其中分寸,叫人一說,也都該明白了。”
“有你這番話,我也就放心了。”裴明繪的嘴角也勾起一絲笑來,“今我遭難,別人無不落井下石,獨郭掌櫃能施以援手,這份情,我可記着呢。”
“哪的話,裴掌櫃太客氣了。”郭升高興的搓了搓手,“這人多,我請裴掌櫃去醉月樓吃茶,最近我新得了件寶貝,聽說是當年孟嘗君贈秦王的那件白狐裘,這件狐裘正稱裴掌櫃顏色。最近北風更猖狂了,裴展櫃也該添件保暖的衣裳了。”
冷風愈發緊了,吹得各色幌子在空中招展不息,吹得她鬓發的幾縷發絲像柳絲一樣飛揚着,拂過她潔白的面頰,映在她漆黑的眸子。
“掌櫃費心了,什麽衣裳都能保暖,何必糟蹋那件寶物呢。”裴明繪先一步轉身,轉而偏過頭來,露出一絲溫潤的笑意來,“不過,諸事繁雜,不如你我改日再敘罷。”
待到裴明繪同聶妩走了,郭升的一張笑臉方才塌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看着二人離去的方向,又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不過仗着你哥和長公主,你又有什麽好得意,等裴瑛倒臺了,我看你傲不傲的起來。”
裴明繪突然覺得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覺得有什麽人再盯着她,可是偏偏一回頭,卻又什麽人都沒發現。
“怎麽了?”聶妩奇怪地問道,她也跟着裴明繪回頭,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許是我多心了罷。”裴明繪又回過了頭,道。
可就在她剛剛回過的瞬間,全身又一激靈,又猛地回過頭去,卻只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其中并未瞧見有什麽異常的人。
“罷了罷了,我們回去罷。”
聶妩見裴明繪的額頭上都沁出了冷汗,急忙拿出帕子來給她擦汗。
“許是車馬勞頓,累到了,先回去歇歇,改日我們再來。”
子時一刻,寒鴉将息。冷月懸天,銀輝漫天。
床帏落下,将銀色的月光篩得更加柔和,而後落在她的面上,蝶翼一般的睫羽不住地顫抖着。
黑色的綴着玄鐵甲葉的長靴踩過地上厚厚的地氈,簡直就像是鬼魂一樣,幾乎一點聲響都沒有,又或是外頭的呼呼刮着的冷風太過猖獗,将所有的聲響都蓋了過去。
冷月落在那骨節分明的優雅雙手上,像極了冷玉雕成的稀世傑作,雙手輕輕拂開簾子,冷色月光便如流水一般淌了進去。
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生,翻來覆去的,總是安定不下來,或是察覺了萦繞在身側的凜冽危險,她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可是映入眼簾的又是裴瑛的那張臉,昏暗變幻的銀色月光勾勒出男子俊秀的側顏,眉眼如同天工鑿刻般秀麗無雙,黑漆漆的眸子映着她驚慌的神色。
“哥哥怎的來了?”
她坐起身來,擡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頗有些嗔怪地歪頭看向裴瑛,這才發覺他今日的穿着頗有些奇怪,竟然穿着如此緊身的黑衣服,袖口衣領處竟然還綴着鐵片,上頭結了些潔白的霜話,隐隐的透着些寒氣。
“這般時候來,吓我一跳。”
“我來的不巧了是嗎?”
裴瑛笑了起來,薄唇彎起,露出白花花的齒列,隐在明暗之間的面容瞬間脫去了溫和的假面,變得詭異而又玩味。
他一說話,裴明繪瞬間鮮血倒流,她正要失聲尖叫,那冰冷的手卻直直捂住了她的嘴,而後把她摁在了榻上,頓時裴明繪的發髻就散亂開來,她驚慌失措想要拔下頭上的簪子,然後雙手就被“裴瑛”縛住,然後重重壓在了心口前,叫她掙脫不開。
“裴瑛”見她如此模樣,不由惡劣地笑了起來,眸中是壓制不住的興趣。他壓着聲音,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側,自問自答道,““看來,是的。”
“嗚嗚……”
裴明繪驚恐地看向“裴瑛”,拚命掙紮着,奈何男女力氣差距過大,她的掙紮無異于蚍蜉撼樹,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
他的面孔如此之近,近到呼吸可聞,冰冷而又危險。
月光悄無聲息落進他的眸子,閃出來的卻是狡黠而又詭谲的光,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身下的吓得魂不附體的裴明繪,輕聲笑了起來,“怎麽,乖妹妹也會被好哥哥吓成這樣嗎?以往你不是很喜歡我嗎,怎的今日就跟見了鬼一樣?”
他話說得極為輕佻,微熱略帶着潮氣的吐息落在她的肌膚上,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戰栗。
“還是,這個乖妹妹又着什麽非分之想呢?”
他哂笑着,袖口處的甲片擦着她的肌膚,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從驚懼中緩了過來,她的眸光瞬間冷靜下來。
他見她瞬間冷靜下來,不由有些好奇,正欲挑眉,看她所為何事,卻不防她蓄力一腳,正正踢在他要命之處。
男子皎潔無暇的面容肉眼可見的痛苦起來,如劍長眉蹙起,手下登時放松了對裴明繪的壓制,就在此時,裴明繪将身一滾,便從榻上滾了下去,正欲大喊,頸上便是一痛,眼前登時一黑,摔在了地上。
冷風吹過枯枝簌* 簌,将冰冷的月輝篩得稀碎,一身凄厲的鴉鳴伴随着撲棱振翅之聲,黑寒鴉在夜空冷月之下徘徊,黑色的眼睛死死注視這在陰影處的二人。
“你此行為何?”
這是一道成熟的男聲,裏面充斥了不解與不滿。
後面的人頓了頓,壓低聲音答道,“自然是來尋仇的。”
“所以?”前面那人不可置信地說道,尾音是壓制不住地上揚,“你人殺了嗎?”
“暫時留她一條性命,讓她與裴瑛一起下黃泉。”那聲音十分肯定得冷冷回道。
“溫珩,莫整這些廢話,我看你就是腦中有疾。”前面那人幾乎笑出了聲,而後咬牙切齒地說大“殺了她,定會叫裴瑛肝腸寸斷無暇他顧,倒時在聯合朝臣動手彈劾,定然叫他死無葬身之地。你如此延宕戰機,總是尋些特立獨行的法子,休談大事!”
說罷,此人擡腳便走,溫珩便要去追,可步子剛邁出一步,他的腳步又滞澀住了,修長的手指緩緩攥住,他回頭看去,居高臨下穿過裴府層層回廊府苑,一直停在了拿出修竹掩映的院子中,黑色的鳳眸映着月光,遮掩住了他真正的想法。
“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
溫珩冷笑一聲,冷風帶起他幾縷額發,擦過他的臉,浸在月光與夜色下的眼睛變得幽深,亟不可待的殺意湧了出來。
只要能讓裴瑛傷心欲絕地滾出廟堂,他什麽都可以做,更何況一個傻子似的妹妹呢?
心思既定,溫珩腳尖一點,躍入了黑漆漆的巷子中,消失不見。
清晨刺目的陽光透過素色床帏,落在裴明繪的眼簾上,她緩緩地張開眼睛,卻不由渾身一陣酸痛,好似鬼壓床了一般,她搖了搖頭,素手拂開簾子,刺目的陽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潔白的雙腳先後從榻上挪了下來,趿上繡履,自往鏡臺旁走去。
心念電閃之間,昨夜的那副驚險的場景瞬間又湧入腦海,她立即清醒過來,她大聲喊來外間侍候的春喜與夏荷,忙聞昨夜可聽見打架聲。
二奴婢相互看了一眼,一同搖了搖頭,都說昨夜除了風大些,并未有異動。
如此這般,倒真叫裴明繪糊塗了,難不成,是自己做的噩夢,她一扭頭,卻又見昏黃銅鏡中的自己發髻依舊整潔,那個束發的簪子依舊好端端地插在發髻之上。
自己如何竟作了關于溫珩的噩夢,若非自己心中對溫珩尚有些心思?
可是若是有心思,卻緣何又是噩夢,這個溫珩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模樣,自己又如何會構想出他如此惡劣的一面。
裴明繪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如今溫珩死活無定,自己雖先前與他無冤無仇,可是這厮卻燒了她的明月坊庫房,自己如何能甘心。
這叫什麽,如何叫女人為我花上數千金?
裴明繪一想起溫珩,不由又頭疼起來,原自己一世英名,也算栽倒男人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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