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溫小公子,這是去哪?你的劍忘帶了

嫁義兄 — 第 30 章 溫小公子,這是去哪?你的劍忘帶了


第30章  溫小公子,這是去哪?你的劍忘帶了。

“怎麽又下雪了?”

郭升一推開窗子, 漫天飄飛的晶瑩雪花便映入了他的眼簾,分外冰冷的空氣湧了進來。

郭升忙整饬了自己的衣裳,一旁的婢女取來狐貍皮帽子, 郭升拿了起來戴在頭上,推門出府上辎車, 辎車辚辚馬蹄脆疾着駛着出巷子,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便停在一處僻靜的府院處。

郭升一掀簾子,便是凍人的寒氣,鼻腔頓時酸澀起來。

門前早有婢女提着燈籠等待着,一見郭升走來, 便欠身一禮, 走在郭升前頭引路。

走過梅枝扶疏的白石子小徑,晃動的燈影一寸接着一寸照亮落雪的紅梅。

冷寂幽香不禁讓郭升有些忐忑,她就走出了這片積滿了大雪的幽林,來到一處六開間的廳堂, 紅色的風燈三步一盞, 照出一片火紅明亮。

侍候在大門的兩位可人的婢女默然将大門推開, 溫暖到生了燥意的氣息瞬間從賓客滿堂的大宴裏湧了出來,帶着醇厚的酒香與佳肴的香味直撲郭升面門,一時之間他仿佛已經沉淪在這場行将開始的大宴之中。

寬敞明亮的大廳之中賓客滿堂燈紅酒綠,長案之上銅鼎玉盤金爵象箸一應俱全。

“郭公來也。”

座上一人眼見, 率先看見了郭升,忙起身迎接,其餘人見狀, 也紛紛站了起來,拱手躬身前來迎接郭升。

在場衆人皆為商賈, 且都是各行各業的翹首,無一不是家累萬金之戶,就以方才起身迎接之人,便是在鹽鐵官營之後便一落千丈的三川郡鹽商陸之道。

“原是陸公啊。”

郭升很是享受如此恭維,矜持地拱手回禮。

“原我來晚了,失禮失禮。”

“怎麽會呢。”又有一深藍色深衣的體态臃腫的男人站了起來,沖着郭升一拱手,“今兒的大賓還未來呢,想必我們還得要等上好一會才是。”

郭升見前頭主位空着,正想擡腳上坐,卻不曾想那男子的話正好戳了他的心窩,他心裏頭登時不滿起來。

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一無爵位,二無官身,怎敢擔大賓之名呢。

本來大宴約定的時刻在卯時初刻,他便特地壓着時間以便能夠壓軸出場以來彰顯他的身份,可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人比他還猖狂。

陸之道眼見郭升要往主位上座,忙虛手将郭升請到了右上首首位,陪着笑道,“郭公請。”

郭升見狀,登時蹙起了眉,鼻翼翕動發出不滿的哼聲,若非此次大宴極為重要,他定要甩袖離開。

郭升忍耐了,雖然有萬般的不滿,他卻只能忍耐。

待到全部落座以後,郭升忍耐着所有的不滿。

銅枝燈燭爆開火花,外頭風雪愈盛。

又過了一刻,郭升顯然不耐煩了,煩躁地将爵中酒一飲而盡,一旁窈窕的婢女便又捧着金酒壺續上一爵酒。

大廳中燎爐生得很旺,旺到燥熱,燥熱到似乎屋中所有水汽都正騰走了,郭升渾身上下燥熱得很,讓人心煩,他正要起身,卻不料起身之時寬大的袖子卻掃了正在斟酒的婢女,那無辜的婢女一個不防就手中酒壺就被打翻在地,酒水就灑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郭升登時大怒,眼見自己身上華貴的綢衣竟成了如此模樣,站起就是一腳,正好就踹在婢女的柔軟的心窩之上,“滾——”

可憐的婢女登時就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到站不起來。

“郭公息怒。”陸之道趕忙迎了過來,吩咐兩個婢女将那個倒地不起的婢女攙扶起來帶下廳堂去,“不過一個婢女罷了,怎只得郭公如此大發雷霆。”

豈料郭升正在憤怒的當頭,以他的地位,本該就受人逢迎的,如今一場宴會下來,自己的位置卻也無端低了一等。

況且,這陸之道嘴裏這麽說,可是郭升怎麽聽都不對味。

他本不好發作,可如今既然尋到了由頭,他自然不可能放過。

這群人一貫勢力,隐約間便有将他置于下位的意思,若不借機給他們下馬威,定要唯溫珩那小子為首了。

“一個婢女,卻也值得陸公求情。”

郭升冷笑一聲,細長的眼睛迸發出寒光。

陸之道頓時明了郭升的意思,只歉疚地一笑,“原是此地是長安,她雖是一個婢女,卻也是梅院主人的婢女,不是在下的,也不是郭公的。只是若是随意打殺了,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呵,陸公言辭倒是好的。”郭升的眼風掃了過去,他冷笑一聲,“只是為了一個婢女,就壞了興致,怕是得不償失罷。”

說罷,他便利落拔出腰上的長劍,一把拽住婢女的領子,轉瞬便要捅進婢女的胸膛心窩

“好熱鬧。”

微微上揚的語調伴着清而慢的撫掌聲從門外傳來,頓時大門洞開,晶瑩的雪花被鼓蕩的冷風送了進來,飄蕩着旋轉着落在郭升的鼻尖,而後在他的呼吸間化成了水。

這驚悚的涼意頓時叫他心底的暴怒平息了下來。

衆人紛紛起身,像是寂靜的樹林一般,等候着主人的到來。

尚凝這冰雪的黑色長靴結實地踩在華麗的紅氈之上,如潮的燈火拂亮少年絕色的容顏,上挑的鳳眼氤氲着多情的霧色。

“溫公子。”

陸之道再度率先見禮。

“看來,這裏有了什麽麻煩事。”看似妩媚實則內斂鋒芒的聲音傳來,溫珩的眼睛掃過全場,瞬間鴉雀無聲,“倒是一番熱鬧的場景,是開場的好戲嗎?”

他的話總有一種懵懂無知的感覺,似乎對此間發生的事絲毫不知情一般。

郭升一時之間也覺得沒甚意思,一揮袖子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好了,看來沒什麽事了。”溫珩勾起了唇,搖曳着橘紅光芒流轉他的眸底,“實在是有要事,珩失禮了,還望諸君莫要怪罪才是。”

“溫公子今日駕臨,便是我等之幸。”陸之道殷勤地将溫珩請到了上座,并拿過婢女手中吉金色酒壺,親自給他斟酒,“正是我有大賓,當鼓瑟吹笙也。只是事出突然,只能略備小宴,還請溫公子不要見怪,”

“不敢不敢。”溫珩一笑,推辭道,“溫某不過既無官身,又無爵位。實在是不敢擔此虛榮。”

整座廳堂頓時嘩然起來,先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起來,而後陸之道親自張羅着開鼎開席,婢女們如流雲一般穿梭在席間。

衆人喝得酒酣眼熱,其中幾個心中對前途懷着憂愁的人一時便貪了杯,頹然便有醉倒之勢。

溫柔可人的婢女為溫珩倒了酒,溫烆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廳堂正中,高舉手中酒爵,笑着說道,“今日能與諸君相聚,實乃珩之大幸,這爵酒,先敬商道諸君!”

一爵飲罷,又是一爵,而這一爵酒,溫珩卻敬給了郭升。

“郭公,珩為晚輩,當敬郭公一爵。珩年少輕狂,相處總有不當之處,還望郭公海涵才指教才是。”

溫珩那獨特的嗓音配上這番玲珑的話語,登時便契合了郭升那事事要出頭要風光的郭升心頭所想。

他躬着身垂着頭,眼皮微微掀起,便看見了倒影在澄黃酒液力郭升的臉發生了變化。

他原本不耐的神色頓時換成了笑臉,笑呵呵地說道,“哈哈,溫小公子客氣了。我雖然是你的長輩,卻到底不如溫小公子有着官場上的閱歷,又不必你的世家出身,哪裏又能指教你呢哈哈。”

溫珩白淨的面容也浮起一分笑意,濃密纖細的眼睫也彎了起來:“郭公所言,那都是往日的繁華了,今我家道中落,自己卻又不能明面示人,何其可悲也!”

郭升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年輕人,先前受到的冷落與今朝的奉承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他幾乎要仰天大笑,卻又矜持地暫時忍耐了下來,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裏的激動與得意,故作長者的沉穩道,“此非天災,而是人禍也。”

“人禍……”

溫珩作出一副迷惑的樣子,秀麗的黑色長眉蹙了起來。

“幾次三番陷害的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禦史大夫裴瑛啊。”

郭升語重心長道。

溫珩恍然大悟,爵中酒都灑出來少許:“原來是他……”

郭升幾乎要笑了出來,叫溫珩震驚之巨有如針刺,心中更是嘲諷。

此子怪不得只有一張好看的皮囊,若非讨得陛下喜歡,此子焉能活到今日。

他顯然十分享受為人指點迷津的感覺:“裴瑛此人,陰狠毒辣,此行算缗,哪裏又為着支绌的財政呢,不過是貪吏當道斂財自富罷了,卻偏偏要扯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真叫人惡心。”

如此說完,郭升猶嫌不足,便十分嫌惡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溫珩忍不住擰起了眉,但很快又被燦爛欽慕的笑容所掩蓋:“這裴瑛當真是大奸大惡之徒,只可惜他狐假虎威倚仗着皇帝陛下與南雲長公主的威勢,我們終究奈何不得他。”

“哈哈,今天白日的事,我也聽說了。”郭升一笑,臉上的褶皺都舒展開來,“狗咬狗一嘴毛,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倒不認一家人了!”

倏然,郭升再度話頭一轉,看向在場衆人,頗為嚴肅地說道,“雖然此事可以當個笑話看,但終究可以見得裴瑛不過一仰仗女人與皇帝的人罷了,沒什麽可怕的。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器重裴瑛,長公主也不再喜歡裴瑛,裴瑛的勢也救沒了,他也就倒了。”

在一陣附和歡呼聲中,溫珩的嘴角再也忍不住地抽動起來。

他一笑,看似柔和實則強硬地打斷了郭升的長篇大論:“雖然如此,可如何能教皇帝不再器重于裴瑛呢。裴瑛如此厲害,只怕他不死,恐怕總有東山再起之時。”

“哎,後生莫插話。 ”

郭升眼見衆人的目光已然都聚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更加得意,故作一番高深。

“不過一個裴瑛,雖為世家之後,如今卻也不過孑然一身,只要他死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一言畢,滿堂喝彩聲嘩然而起。

“只是,裴瑛畢竟位列三公,我等如何殺之?”陸之道提出了一問。

郭升微微蹙眉,陷入沉思,廳堂中人再度喧嘩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不過嘆息,說那裴瑛委實厲害,我等不過商人,何以動手雲雲。

“諸君莫得驚慌。”溫珩見氣氛起來,笑道,“若殺裴瑛,自當群策群力才是,若是我們萬衆一心,莫說一個裴瑛,就算千千萬萬個裴瑛,也沒什麽難得。”

溫珩說罷,衆人中又有一人說道,“今行算缗,明日便要抄家,今日我等若不有所為,來日便成了待宰羔羊!”

“對!”又站起一人慷慨激昂道,“法不責衆,我等只為我大漢朝民生百姓,萬不等叫奸佞胡作非為。”

一下人聲鼎沸起來,郭升也被激動人心熱血沸騰的氣象所感染,一時胸腔內熱血湧動,忍不住便紅了臉。

溫珩的餘光不動聲色地便放在了郭升面上,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他的眼風很快掃過衆人。

随即人群中再度爆發出一股更加激烈的吶喊。

“我等願追随郭大人,取裴瑛性命!”

一聲畢,衆聲起。

郭升也激動了起來,連連拱手:“我不才,不敢當此大任。”

溫珩向着郭升一拱手:“若是郭公都不敢當此大任,可教我等如何,如此救我大漢商道?”

“天命所歸,還望郭公莫要推辭才是。”

陸之道也向郭升拱手躬身,實是恭敬。

衆人随之拱手躬身,一時蔚為大觀。

見此情景,郭升也就不再推辭,樂呵呵地接受了如此大任。

待到大宴散盡,已是子時,外邊的雪已經停了,原本松軟潔白的滿地白雪上留下淩亂交錯的駛向各方的車轍印。

“你去哪裏。”

跟随溫珩一同來的男子喚住擡腳便要離開的溫珩。

溫珩停住腳,抱臂看向男子,淡道,“怎麽,事情辦完了,難道鄒大人還需要溫某陪你回去嗎?”

此時此刻的溫珩也完全蛻去了宴會上的溫柔假面,語氣也變得刻薄起來,末了,他覺得有些不過瘾,又轉過身來補了一句,他揚起真切的微笑來,以極為關切的語氣說着最譏諷的話,“難道鄒大人一人還怕走夜路嗎?”

被喚作鄒大人的男人深深皺起了眉,反唇相譏,“鄒某不比溫小公子‘聞名遐迩’,孤身夜路也沒有丢命的風險。”

“溫某的身家性命,就不勞大人挂念了。”溫珩客氣地沖他一拱手,擡腳欲走,卻又被鄒大人喚住。

一而再,溫珩自是不高興,回過眼來。

“鄒大人到底有何事要說。”

“也沒什麽要緊的。”鄒大人一笑,“只不過想奉勸溫小公子一句,你忘帶東西了。”

說罷,鄒大人便将手中劍丢了過去,溫珩一招手便接了過來。

骨節分明潔白如瓷的手握住了冰冷的劍鞘。

這是一把通體露着殺氣的劍,不知浸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城樓的刁鬥之聲時斷時續地回響着,回蕩在二人的身邊,有幾縷飄進人心,又有幾縷飛出天外。

“裴瑛不是吃素的,別把裴府當成你溫小公子的後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鄒大人的聲線驟然一沉,隐隐含着警告之意。

“你在命令我?”

溫珩不禁笑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呼嘯而過的寒風将他的發吹得淩亂,又有幾片晶瑩的落雪自枯枝上被吹了下來,而後飄着旋着安歇在他的發上。

冰雪折風燈之光,冰冷的光落進他漆黑的眼眸,瞬間便被吞噬不見。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