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尾聲(二)

我的夫君九千歲(雙重生) — 第 42 章 尾聲(二)


尾聲(二)

浩浩湯湯的儀仗綿延千裏,到朱漆大門口驟停,各位主子要換乘轎子進宮。

蘭嫔與惠妃同乘了一輛馬車,方一掀車簾,就見先下車的惠妃跟莊妃在一旁閑語。

今日大家都穿着孝服,發髻也束得簡樸,少飾金玉。莊妃作為徐太後的親侄女,卻帶了一支款式惹眼的鳳尾金釵。

惠妃盯着那金釵打量片刻,“姐姐的這支釵,是皇上當年賜的吧,特意命工匠打造,全後宮獨一份的恩寵,怪不得直至今日,姐姐還戴着。”

莊妃沒有接話,淡淡看了惠妃一眼,就徑直上了自己的轎輿。

受了冷遇,惠妃娘娘倒也不見半點氣惱,反倒望着莊妃遠去的身影,嘴角半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太監們扛着龍辇、儀輿在前,而後是各宮的太監宮女,所有人規行矩步,跨過一道道高門,穿過一重重紅牆,次序往宮內行。

甫一進奉先門,最前頭的龍辇忽然不動了,後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四面八方就湧出了持槍鹄立的铠甲士兵。

病重下不來床的湘王殿下一身金甲,騎着高頭大馬,手勒缰繩,緩緩堵在了隊伍的最前端。

騎在馬上的他,高大提拔,終于能與天子比肩。

他平視那個窩坐在龍辇上的人,中氣十足道:“父皇,您老了。江山重擔該由兒子為您來挑。”

皇帝只是默默觑着他那雙看上去殺氣十足的鷹眼,沒有說話。

祁溯提起劍,睨向自己的父親,“只要您願意主動禪位,兒子可以讓您去鶴鳴山潛心修道,做個快樂的老神仙。”

皇帝輕輕嗤笑一聲,這小子到底還是太嫩,眼中再怎麽武裝狠厲,還是比不得他母親半分。

他緩緩吐出四個字,“癡兒說夢。”

下一刻,緊跟在隊伍後列的錦衣衛撕拉一聲掀掉了身上的孝服,亮出鋒利的兵刃,擋在天子身前。

祁溯也不甘示弱,一聲令下,宮牆四圍的士兵高喊着號子,氣勢洶洶地沖上來。

一時間,刀劍相抵,電光火石。

方才還嚴整的儀仗隊伍早就亂成一團,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們哀嚎哭泣,抱頭鼠竄。

藍芷看準機會,拉起白荼的手,一路躲避刀劍,往側門走。

側門外,張荦提前安排好了馬車。

只要能順利坐上馬車,在城郊與張荦彙合,他們就能一起,永遠地離開這座王宮。

一想到夙願将成,藍芷的心就撲通跳個不停,腳下都不由地輕飄飄起來。

她與白荼兩人一路謹慎又機靈地躲閃,終于,快沖出最後一道宮牆時,身披金甲的湘王殿下從天而降,擋在了她們面前。

藍芷惡狠狠地瞪着他,“王爺,你還不願意放過我?”

“是我不放過你嗎?”祁溯的鷹眼瞬間變得可怖,“明明是你不放過我好嗎?芷兒,你每晚都出現在我的夢裏,為什麽無論我做什麽?你就是不願意接受我?我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明明是自己利欲熏心,卻好像是別人的錯?你這副僞君子的模樣,只讓我感到惡心!”

“惡心?哈哈哈——”祁溯仰頭大笑,“天下之大,都将是我的,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你只能跟一個惡心的人,共度下半生。”

“湘王殿下,似乎言之過早了吧。”藍芷輕笑,意有所指地看向不遠處的城樓。

城樓上,本該已被祁溯收買的禁軍,現在正全副武裝地對付宮外湧入的徐氏大軍,那些他秘密組建的府兵以及調來的京畿駐軍,根本沒他想象得堅不可摧。

“你們收買的禁軍,早就被策反了,還有你們的駐軍布防圖,也落在了皇上手中。”

“你?你們……怎麽會?”祁溯不可置信地搖頭。

“皇上早就有所察覺,吩咐張荦留意徐氏的一舉一動,至于布防圖,是紅藥從你書房拿的。”

“紅藥!連她都背叛我?”祁溯咬牙道,手中的劍柄捏得咯咯響。

藍芷冷眼望着他,“人心都不得之人,還妄圖得天下?”

祁溯提劍直指藍芷,那個從他少年伊始就深愛的女人,不僅不愛他,甚至現在還瞧不起他。

“為什麽?本王到底哪裏配不上你?像你們這樣的小宮女,本王願意看一眼,你就該覺得感恩戴德,你憑什麽?憑什麽就是對我的真心視而不見呢?”他說到後半句時嘶喊着,早已沒有了高高在上的氣勢,帶着無奈的哭腔。

“因為——”藍芷籲了口氣,環視舉目皆見的紅牆,它将這四四方方的王宮圍得密不透風,足以讓每一只匍匐在地的蝼蟻望而生畏。

她站得矮,仰視着祁溯,眼裏卻沒有半點怯意,正聲道:“在這高門之下,紅牆之內,奴顏婢膝的只有我們的膝蓋,我們的心不會向你這樣的人俯首稱臣。”

“哈哈哈——”祁溯反倒大笑起來,他想起了那個在冰面上繪梅的小宮女,他愛的人果然是迎風怒放的寒梅,“那你就更加走不得了!”

祁溯猛力撲向藍芷,他才不會讓她逃走呢,他要将這枝寒梅永遠困在高門紅牆之中,與他一起,糾纏沉淪。

藍芷見狀,轉身撒腿就跑。

只是礙于身體劣勢,她沒跑多遠,就被祁溯拎住了後頸。一旁的白荼眼疾手快地推了祁溯一掌,藍芷也連踹了他好幾腳。

三人糾作一團,慌亂中,白荼撲倒了祁溯,使出吃奶的勁兒,手腳并用地将他控在地上。

她鬓發盡亂,漲紅着臉,沖藍芷大喊,“娘娘先走,快走!”

祁溯仍在奮力掙紮,白荼根本撐不了多久。

藍芷來不及多想,轉身就跑,确實只能先走,這樣才能去搬救兵,才有希望帶白荼一起走。這四處很多徐氏的士兵,萬一祁溯把同夥吼來,她和白荼一個都走不了。

“啊——”

可剛她跑出去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哀嚎,凄婉清麗的女聲。

藍芷一下頓住,遲遲轉身,她看見白荼倒在祁溯懷中,腹部插着祁溯的劍,地上全是血。

她腦中一下就懵了,奮力沖回去。

祁溯鷹眼失神,呆望着沾滿血的雙手,語無倫次:“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殺她,是她非要……”

“她為你生了一個女兒!”藍芷氣憤地甩了祁溯一個耳光,“她一個人,拼命生下孩子,可你從始至終對她沒有半點真心,你一開始欺騙她,現在還殺了她!祁溯,你親手殺了你孩子的母親!”

“她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有一個女兒……有一個女兒?”祁溯雙手顫抖地擁着懷裏的人,一遍遍地問,可是沒得到任何回答。

白荼緊緊閉上眼,眼角臉頰濕糊一片,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就是不願意再睜眼,看一看祁溯。

她該怪祁溯嗎?還是怪命運弄人呢?

這個堅強聰慧的小宮女,一早就知道自己跟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曾勸藍芷離陰鸷心冷的皇子遠一點,宮女戀上皇子,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可偏偏一語成谶,這一切在她自己身上實現了。她只不過想在這冷情的深宮中,找一顆溫暖的真心啊,是她奢望了嗎?是她錯了嗎?

白荼顫顫巍巍朝外探手,藍芷俯下身握住。

那雙烏溜的大眼睛終于睜開了,許是淚水滌淨,恢複了些舊日的光亮。

她別過頭望向藍芷,鄭重地懇求道:“替我照顧好她。”

藍芷覺得握着她的那只手湧上一股力道,是一個将死之人拼盡全力在表達信任,也是她的希望,她将此生唯一僅剩的希望,她的女兒,托付給藍芷。

“嗯,好,我一定好好照顧她,你放心。”藍芷不住地點頭,眼眶濕潤,“白荼,你別睡……別睡好嗎?”

她太累了,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嗚嗚——”祁溯抱着她,忍不住抽噎起來。

“将這個逆子抓起來!”惠妃帶着一群手持木棍的高壯太監,圍了上來。

她敏捷地将藍芷從地上拉起,退遠開,命道:“湘王狂悖忤逆,野心不悛,今日誰能活捉,來日就有享不盡的榮華。”

那些太監聽了這話,舉起棍子,殺氣騰騰地一擁而上。

“快走。”惠妃拉着藍芷的手臂,“這裏不安全,我是來送你出宮的。”

藍芷神情哀傷,尚未從白荼的死中緩過來,正覺六神無主,聽到惠妃來送她出宮,便也沒多想,木然地就由惠妃牽引着朝前走。

一記又一記的亂棍兇狠地落在祁溯身上,他也想不起來要躲,只是麻木地搖懷裏的人,絮絮重複:“我們真的有一個女兒……有一個女兒嗎?嗚嗚……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你說話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具被寒風吹得越來越涼的身體。

“嗚嗚哈哈哈——”他時而笑時而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樣。那雙鷹眼汩汩地淌下滾燙的淚,染上了絕望的血色。

祁溯失神低喃道:“那年寒冬,宮學的夫子剛教完我君子之道,轉頭就去損毀皇兄的釣船,滴水成冰的三九天,皇兄在垂釣課上不甚落入冰湖,活活凍死在裏面。

這一切都是惠妃娘娘指使的,我跑去質問她,她卻說,母妃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哈哈,為了我?難道我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哈哈哈——”

他将人緊緊摟在懷中,像是要抱着一具冰冷的身體取暖。

“後來,我在禦花園遇見一個小宮女。她随手從地上撿了根枯枝,在冰面上繪梅。她筆下的梅,開在最高的枝頭,比宮牆還高,綻在暖陽四溢的晴空下,我想去折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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