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被情郎背刺後 — 第 6 章


蘇複這些日子過得并不輕松,究其緣由還是因為之前撒下的謊。和尚聽聞他這次下山多次命懸一線,得虧薙芳相救之時,額上驚出一頭冷汗,接着便将自己平素收藏的心法秘籍全數搬了出來:“往日只求你強身健體,道法都由着你只學了個皮毛。現下情況不同,這段時日你先将這些練着,我再寫信求師父送幾卷法華寺的心經過來……”

蘇複幼時身體極弱,和尚為他不知耗費多少心血,後來得了次奇遇,命倒是穩了下來,可之前記憶全數忘了個幹淨。和尚為強健他體魄,便從山下搬到這荒無人煙的汶柯山來,兩人隐居在此,不鹹不淡地學了六年道法,和尚終于點頭允他下山遠游半年。如今聽聞他幾次三番差點喪命,和尚再不敢怠慢,家底全搬出來,一日三餐似的敦促他修煉,折磨得他幾乎睡夢中都在背誦心法要領。

雖說苦不堪言,可蘇複卻未有片刻放棄的心思。說到底也是因為薙芳讓他護法險些丢了性命那事,他自知薙芳重新修煉之心迫切,又深知自己學術不精幫不得大忙。雖是誇下海口讓薙芳有事只管開口,但心中明白自己到底是難當大任的,因此也就咬着牙往死裏學。和尚見了自是稀奇,要知道蘇複雖是男兒身,卻因着身體原因自小便是和尚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他知道修道艱難,若非為着他身體着想,他是萬不會逼他修習的,是以即便山上修行六年,仍舊是個連最低等的爆破符都用不好的庸才。現如今他不喊累了,不怕苦了,和尚房中堆得快發黴的道法秘籍終于有了用處,他自然是殚精竭慮地教了。

只除了一樣叫他憂心,那就是西廂房中那位美麗神秘的姑娘。

蘇複除了修行,基本上所有時間都用在那姑娘身上。一日三餐風雨無阻地送去,待那人用完才回。這本不是很難理解的事,畢竟那姑娘三番五次地救了他。可之前他和自己說過那樣一番話,倒叫和尚心裏一時不是滋味起來。

若寶貝徒弟當真喜歡上那薙芳姑娘,早先定下的陌焰姑娘又該如何是好呢?

說起陌焰,便事關蘇複十歲那年的一次奇遇了。若非臨時遇見這溫柔清麗的姑娘,蘇複性命就該歇在十歲了。

“我不要你報答,”那姑娘聲音輕輕柔柔,和人一樣溫和親切,“只是我救他動了本元,待他十七歲,我便要他以身相許的。”

和尚驚得目瞪口呆。

姑娘輕笑:“師傅不必介懷,我是祁連山君座下修煉成精的一株紅蓮,絕非害人的妖怪。此次救他耗費我半生修為,今後他便是我選定的道侶,還請師傅成全。”

祁連山君在修道者心中地位甚是崇高,聽聞他早先便可羽化登仙,但一直流連人界遲遲不肯踏入仙界大門。雖不知其中緣由,但祁連山君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加之她耗費精元相救,和尚只得應允下來。

思及祁連山上還在等待自己乖乖徒弟長至十七的救命恩人,和尚再三猶豫,終于還是道法去了封書信。

于是陌焰今日便到了。

兩人相攜同去,和尚自是不願沾手這樣兩個同樣燙手的山芋,尋了個借口匆匆離去,只讓兩人随便,不必拘禮。

和尚不在,陌焰就犯不着裝出那副溫柔和善的假象,斂了笑意看向一旁薙芳:“聽聞薙芳姑娘在阿複下山歷練之時屢次出手相助,此事當真?”

自是假的。

薙芳知道這蓮精想必是看出她□□凡胎,沒有什麽本事能救蘇複的樣子,因此存了疑心。

“自是真的。”

陌焰眼瞳一深,複又笑道:“說來也巧,我之前也曾出手救過阿複性命,如是六年前便由渡厄師父做主,定下了我同阿複的終身。”

薙芳腳步一頓:“六年前蘇複還只是個十歲孩子,陌焰姑娘瞧着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六年前……那倒真是好本事呢。”

她意義不明地笑了笑。

“薙芳姑娘不知,我并非凡人,而是祁連山君座下的一株紅蓮,”陌焰懶得再繞彎子,直接搬出自己百試不爽的師門,“六年前為救阿複,我耗費近半修為,那時候阿複便是我選中未來的道侶。你看,他剛回來,渡厄師父便來信讓我過來了。”

“祁連山君?”薙芳皺了皺眉,什麽玩意兒?

陌焰驕矜地點點頭:“我師父是這世間修為最高之人,座下弟子遍布天下,不知薙芳姑娘可聽過他老人家名號?”

薙芳掀唇笑了笑,別說人界修為最高到了仙界也不過是最底層的小仙罷了,她壓根沒必要知道這人名號。更何況,就算是仙界修為最高的太上老君來了,也得給她幾分薄面。

“這倒未曾。”她眼底流光暗湧,“不知陌焰姑娘六年前是多少年的修為渡給了蘇複?”

陌焰眼尾得意飛揚:“将近萬年。”

兩萬年妖齡的蓮妖,甚好。

薙芳點點頭:“如此。”

陌焰以為她是知難而退,終于重又露出笑來:“薙芳姑娘既是多次出手救下阿複,我這個未來的道侶自當替他報恩,不知姑娘可有想要之物?”

薙芳眸光一閃,聲音低了下去:“有是有,只不過就怕……”

你不肯給。

陌焰仔細聽着,剛要反駁她語氣間的猶疑,前邊便傳來少年清朗聲音:“芳芳?”

她好不容易才維持住自己面上笑容不僵,擡頭看向走近的少年,雀躍又羞澀地喚了聲:“阿複!”

蘇複腳步一頓,面色平靜地沖她舉袖一禮:“陌焰姑娘。”

而後一臉擔憂地轉向一旁薙芳,舉了袖子替她擦去面上雨水,急道:“這麽大的雨,怎麽不撐傘,若是淋雨凍病了該如何是好?”

一旁陌焰嘴角笑容徹底僵住,一張臉青白相間。

薙芳覺得甚是有趣,便懶得再去計較他這逾矩行為,由着他替自己擦雨。

“我來找你,你不高興?”

蘇複動作一頓,臉霎時紅了:“我當然高興。我正想着……去看看你呢……”

薙芳餘光瞧見一旁陌焰臉色越發難看,不由得挑了挑眉:“待雨停了,我想下山去買新的朱砂。”

“這麽快便用完了嗎?”蘇複皺了皺眉,“芳芳,我知道你急,可是身體要緊,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這蓮妖自是動不得的,畢竟她是最有可能替自己找到妖丹的主力,膈應了這麽久,權當還她一路得意過來的回禮吧。薙芳心底冷笑。

“我知道了,這位陌焰姑娘似是有要事找你,我先回去了,你們聊。”

她剛要轉身,蘇複便一臉複雜地看住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薙芳愣了愣,安慰地沖他笑了笑:“莫要怠慢貴客。”

被她這笑容晃花了眼的蘇複頓時臉色通紅。

薙芳自是沒興趣去理會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誠如蘇複所擔心的,她這半個月來試圖借助陣法來修複筋脈,但最終收效甚微,的确很是勉強。因此回到房中,她沒再繼續打坐,而是躺下休息了。

屋頂上的瓦片仍舊被雨砸得噼啪直響,這一次倒不那麽令人難以忍受了,薙芳很快便沉沉睡去。

***

看完那棵鐵樹興致缺缺回來的第二日南海仙君便派了座下弟子送來帖子,大意是說昨日招待不周,慢待于她,特送人間一處秘境的秘鑰賠罪。

昨日意興闌珊地看過鐵樹後,她便徑直回了洞府,沒去那宴席。想必南海仙君忙完發覺此事,便匆忙遣了弟子前來賠罪。

薙芳把玩着秘鑰,掀眼瞧了瞧前來送信的弟子。南海仙君愛鶴成癡,自己的仙侶便是一只玄鶴,後來收的弟子也多是鶴族,眼前這位便是一只黃鶴。他長得端方溫潤,模樣是十八九歲的少年。

“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禮貌答了:“灀雲。”

薙芳點頭,又問:“灀呈可好?”

少年怔愣片刻:“不知仙子所說的是何人?”

薙芳手指一頓,而後也就釋然。想來南海仙君座下弟子上百,又分在不同島嶼,彼此之間不熟也是正常。

“無事,替我謝過仙君。”

聽聞三界從前更為繁華興盛,後來歷經一場大戰,上神隕落,遠古衆仙凋零,三界靈氣更是幾近衰竭,大不如前。現今衆仙無論修為,亦或是成就都遠達不到前人高度。沒有人知道千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三界不少地方都發現了前人遺留下來的大小秘境。不少人妄圖通過秘境去盡可能地接近千萬年前的真相,是以一旦發現秘境,多數便會被衆仙盡快設下自己的禁制,旁人想進,便得持有主人的秘鑰。

這南海仙君想必也是在這賠禮道歉的禮物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否則怎會知曉她獨獨對這秘境情有獨鐘呢?

此處秘境位于天山之巅,想來是南海仙君藏了多時的一處秘境,否則以她的性格一旦知道了新發現的秘境,無論主人邀請與否都勢必要前去探上一探的。

人間正是寒冬。天山地處北境,加之山勢頗高,幾乎常年冰雪覆蓋。

她手指輕點,輕松将漫天風雪格擋在周身三尺以外,在一片紅梅林中找見了秘境的入口。讓她意外的是,除她之外入口處竟還站着一人。

“薙芳仙子,當真好巧。”

不是旁人,正是前幾日在南海仙君那有過一面之緣的庭彥。

思及他同南海仙君交好,此刻站在這裏也沒什麽奇怪。只是前幾日她才在他身上碰了釘子,此番見着他自也沒有什麽好臉色,只點了點頭就要往秘境中去。

“薙芳仙子莫非是忘了庭彥嗎?”那人擋去自己去路,垂眸看住她。

神情間似乎還有點委屈?

薙芳擰眉冷笑:“庭彥君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忘記的人。”

那人稍愣,而後綻出個笑容:“如此便好。”

薙芳繞過他,于入口處站定,手指剛要捏碎秘鑰,那人便低喚一聲“小心”。天旋地轉間,她昏聩的意識終于在一片黑暗中重又彙聚起來,而站不穩眼看就要倒下去的身子被人輕輕摟住了。

“先前便聽南海仙君提及此處特殊,還請仙子千萬小心。”那聲音在黑暗中聽上去格外清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繞在她鼻尖。

她掙開他,淡道:“再如何特殊,也輪不着後輩相護。”

庭彥半晌再沒說話。

此處黑得格外不同,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即便伸手也是不辨五指。她手指虛空一劃,一道火光閃過,卻在下一瞬消失無蹤。

“咦?”她又試一次,這次卻只劃出一星火花。

庭彥輕嘆一聲:“仙子修為果真驚人,晚輩自進來那刻起體內靈氣全被壓制得死死的。”

她面色微凝:“看來這處秘境主人修為遠在我之上,前路不知還有什麽等着,你我如今形同凡人,能否自保都難确定……罷了,先出去吧。”

“不行。”

很快她便知道他口中的不行是什麽意思了。靈氣無法運轉,便無法打開秘境禁制進出自如。

“既如此,與其在此坐以待斃,不如去前面探上一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當機立斷。

“晚輩但憑仙子做主。”手指被人輕輕握住,那人清冷聲線中帶着些示弱的柔軟。

薙芳眼角一跳,忍住要将他手甩開的沖動,低聲道:“跟緊我。”

庭彥輕笑一聲:“晚輩省得。”

罷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這人又是公認的勤勉聰慧,理應不會拖自己後腿才是。忍字為上。

兩人不知在這片漆黑中走了多久,終于一線光柱刺了進來。她微微眯了眯眼,擡袖去遮,下一刻兩人便置身在一處茅草屋前。

周遭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俨然一副人間村居的恬适模樣。

她試了試體內靈氣,發覺仍舊無法運轉。剛要甩開那人仍牽着的手時,那人癟嘴,墨黑眼瞳委屈地看着她:“晚輩怕此處有詐,還請仙子……”

她額角青筋直跳,不耐煩地打斷他:“知道了!”

就這樣膽小軟弱的模樣,哪裏是傳言中以一人之力鎮壓兇獸梼杌的神勇模樣?看來傳言之流,不可盡信。

兩人剛邁出腳步,小路那邊走來三五年輕姑娘,領頭那人見着兩人輕笑道:“聞家相公和娘子這是準備去哪裏?”

薙芳一怔:“什麽?”

左邊那位掩唇笑得暧昧:“到底是新婚燕爾,此般恩愛當真是羨煞……”

“住嘴!”薙芳低喝一聲,驚得那幾位姑娘面面相觑,白着臉告辭了。

“前輩,不過是一場幻境,”一旁庭彥輕聲勸道,“莫要生氣傷了身子。”

她掙開他手,捏了捏眼角:“這秘境主人既是想要我們扮演她幻境中的角色,想必不會有什麽危險。我們且看看她到底要玩些什麽花樣。”

她眼底幽光閃動,危險又豔麗。一旁庭彥不動聲色地捏了捏袖中手指,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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