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黃泉雜貨店 — 第 56 章


“那今天的祭祀, 就從你開始吧。”

洛村長說這話的語氣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就吃大白菜吧”一樣尋常,但洛香香卻在他一步步走近的時候, 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她想大聲尖叫, 但被布團塞住的嘴巴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洛村長走到她面前, 臉上浮出一抹慈祥的笑:“不要害怕, 很快的。”

洛香香眼淚從眼眶中不住地滑落,頭也不住的搖。

皂莢看着洛香香涕淚橫飛的樣子, 覺得這小姑娘怪可憐的。洛香香雖然是嬌蠻了點兒,但也沒什麽大的壞心思, 這樣被吓一吓,受到的教訓也夠了。

皂莢心念轉動間, 交疊的手腕一動,纏住她的黑色荊條輕輕一響, 已然是松開了——

“我以為有什麽稀罕玩意兒,不過是潛英之石罷了。”

皂莢身形一頓, 擡頭看向說話的人——

符淵。

符淵身上的荊條已經滑落在地,他撣撣衣袖自木椅上站起, 對着洛村長笑道:“傳聞漢武帝當年因為思念已經過世的李夫人, 尋找潛英之石雕成她的模樣,讓石像能像李夫人活人一般與武帝互訴衷情以慰帝心。”

“只是後因石像不吉蠱惑帝心,被董仲舒截成九段毀去……”

“按道理潛英之石已經被董仲舒焚毀,但沒想到這裏卻有了一塊漏網之魚……”

符淵看着洛村長,問到:“洛村長, 我說的對不對?”

洛村長不由後退一步,臉上是強作鎮定也掩不去的驚懼之色:“你、你為什麽、還能動?”

符淵笑了一聲:“不過是草木精怪罷了,能困住誰?”

符淵轉頭,看向在一邊不做聲的皂莢:“對吧,皂莢姑娘?”

“洛村長你不是好奇是誰半夜爬你家院牆嗎?”

皂莢面無表情,見符淵戳穿了她,也不再僞裝,雙臂微微一用力,掙開了荊條。

荊條散落在她裙子上,皂莢也不在意,後背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你們繼續聊,不用管我。”

洛村長:“……”

衆人:“……”

符淵臉上的笑容僵住。

只有皂莢腦殘粉張依依,搞不清楚狀況的繼續迷戀皂莢。

洛村長靠着符淵近,自然能感受到符淵身上的威壓,但底下的洛村衆人卻不知道,見原本的祭祀似乎出了意外,下面的男人們躁動起來——

洛村長捧着青色石頭的手開始不斷顫抖,下面的男人們也蒼老的越來越厲害——

符淵說:“你還不打算終止儀式嗎?”

洛村長頹然。

他緩緩的舉起手,示意下面的人稍安勿躁,然後匍匐在地,割破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血滴在青色の石頭上——

紅色的血液順着石頭上紋路直接落到了托盤裏,沒有紋路的地方似乎很難才能被血染上——

過了很久,皂莢覺得洛村長的血快要流幹的時候,石頭終于變成了紅色。

洛村長顫巍巍的把手腕上的傷口貼在了石頭上,不過片刻,猙獰的傷口便止住了血。

再看他的臉,原本儒雅的老人現在已經變成皮包骨的骷髅了。

他不看符淵,只把自己空洞洞的目光投向皂莢:“如果我說實話,皂莢姑娘可以保我一村老小麽?”

這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一村之長,顯然很明白在場兩個厲害人物中,誰比較容易心軟。

符淵勾起了嘴角——

皂莢無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但皂莢也明顯不是他的對手,倘若他不松口,最終結局會如何,他和皂莢心知肚明。

不過他很好奇皂莢會怎麽回答。

符淵也把目光投向了皂莢。

皂莢挺直了腰板。

她說:“我在陽間不是警察,在陰間不是鬼差,上頭和下頭都沒人,幫不了你。”

符淵:“……”

洛村長:“……”

衆人:“……”

皂莢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會開鬼門,你們一會兒要是集體下地獄,我可以幫你們,免得你們死後奔波。”

“你不說實話也沒關系,小黑和小白說地府有針對鬼魂的真言咒,你告訴了他們我再問他們也行。”

洛村長:“……”

他原本想找皂莢占個便宜,沒成想卻被這樣四兩撥千斤避過去了,還被奚落一番——

氣成河豚.jpg

符淵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知道,皂莢說的都是實話。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皂莢沒必要騙他。

皂莢現在還不動手,想來就是想知道村子的秘密。

洛村長權衡利弊之後,終于垂下了頭。

他說:“我們村原本是□□芳村。”

“和洛鎮的人一樣,随着洛千戶一起遷移到這裏。”

“不同的是,我們是被關押在這裏的罪人,而洛鎮的人,是看守。”

“‘随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不過是我先輩的自娛自樂罷了。”

“我們從來都出不去。”

洛村長語氣蕭瑟,惹人憐憫。

皂莢卻笑了一聲:“所以你們就借了別人的身子,拘了他人的魂魄?”

“哼!”洛村長聽出皂莢聲音中的不屑,忍不住反駁:“那是他們自願留下的!”

皂莢想起之前一說到“留下”便三翻四次出現的被監視感,忍不住怒道:“是嗎?”

洛村長擰過頭:“為什麽不是?!”

“我祖輩為了洛家一句承諾,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連魂魄都不能踏出村子半步——”

“我們已經忍得夠久了!”

洛村長癡迷地看着潛英之石:“我們不過是借了點魂魄而已!”

“憑什麽不可以?!”

洛村長身上的黑氣越來越重,皂莢幾乎能看到他肉身裏快要鑽出來的魂魄——

“可是你們春芳村全村老小,三百年前便染上瘟疫,成了死村。”

清亮的男聲從牌位後面的側間傳來,洛村長連着符淵和衆人,一起往聲音來源看去——

是穿着道袍的顧長生。

“——卧槽!皂莢這人和你昨晚上帶回來的那個野男人好像!”

思甜的聲音如平地驚雷,炸了皂莢一個七葷八素。

洛村長的骷髅頭上是不可思議——

他這祠堂什麽時候又多了這樣一個人?

而其他同學在“我要死了”、“我見鬼了”之後,全然是一種“噢,皂莢找了個野男人”的麻木感。

符淵則是因為那句“野男人”看着皂莢的眼神閃爍着不明的意味:“皂莢姑娘在這偏僻小鎮,也很有雅興啊……”

皂莢:“……”

雅興你個頭。

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王八犢子。

顧長生倒沒看出祠堂裏衆人的小九九,手上拿着一本冊子,表情肅穆:“我查地方縣志,春芳村三百年前便已經消失。”

“不止如此,春芳村全村殁後十來年間,洛鎮的人染上怪病,幾乎死了個幹淨。”

顧長生垂眸看着洛村長:“這麽多年,這洛村和洛鎮,只有一家姓洛的人,世世代代守在這裏。”

“是這兩地的守墳人。”

洛村長臉上的悲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抹陰鸷:“你怎麽知道的?”

顧長生說:“這幾百年來,你用禁術躲避鬼差,用法寶勾引生魂搶奪肉身。”

“你這一村老小個個助纣為虐——”

“你放屁!”洛村長滿臉猙獰:“那場瘟疫便是那姓洛的千戶黑了心肝!為了救他那兒子!活活要了我們滿村的心肝!”

“他的鎮子人死幹淨了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那是他的報應!”

“我只恨——”

“我只恨我動不得他那兒子動不得他那鎮子!”

洛村長一把抓過地上的潛英之石,猛地站了起來:“看樣子,你們今天是不會放過我們了——”

窗外面的人騷動起來……

符淵笑出了聲,他打斷洛村長,說:“我不管他們兩個要做什麽,我只問你,潛英之石你從哪裏來的?”

“你若告訴我……”符淵看着幾乎氣絕的洛村長:“我便保你無虞。”

洛村長眼睛裏冒出希望。

顧長生和皂莢同時開口:“不行。”

顧長生說:“你手上人命無數,已經成魔,本就應該受到懲罰。”

符淵挑起眉毛,看着皂莢和顧長生:“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顧長生一呆。

他不認識符淵,自然不知道符淵究竟深淺如何,但他……

會講道理呀!

顧長生正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皂莢卻拉了拉他的袖子,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顧長生:“……”

好兇!

皂莢扭過頭,對符淵笑眯眯道:“我自然攔不住你。”

“可是……我攔不住符淵沒關系,”皂莢話鋒一轉,她對着洛村長說:“符淵保得住你一個,能保得住你一時……”

“他能在這裏保你一輩子麽?”

洛村長似乎是呆住了。

皂莢笑了笑,看向符淵。

符淵神情莫測。

末了,符淵說:“皂莢,你要和作對?”

皂莢笑眯眯的,無甚誠意:“不敢不敢——”

話音未落,她和符淵同時動身,齊刷刷抓向洛村長——

皂莢離得更近,先一步到洛村長身邊,一把抓過他手上的托盤,當即用符紙包住潛英之石奪了過來!

符淵放棄洛村長半道轉向截她!

皂莢不躲反上,長袖一甩一掌劈向符淵——

符淵周身一側卻不防顧長生橫插一手,迎面一把桃木劍直逼他咽喉——

符淵足尖踏地快速後退!

顧長生收劍袖手,側頭問皂莢,眉頭皺起:“你沒事吧?”

皂莢搖頭。

顧長生來的好,符淵連她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碰上。

顧長生點點頭:“你打不過就不要逞強,萬一受傷了我還要背你回去。”

皂莢:“……”

她覺得她如果會受傷,一定是被他氣成內傷。

符淵被顧長生逼到桌邊,單手捂住了脖子的位置。

他躲的快,但咽喉的位置仍然被顧長生的長劍挑破——

絲絲黑氣從他的傷口冒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你們問符淵和顧長生誰厲害啊……

皂莢微笑:我最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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