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不過是障眼法罷了！”篤行嗤之以鼻，“當年那場除魔大戰後，魔門退居封魔門內，九州老祖宗全部出動，以神器‘凰影劍’破開虛空，斬斷魔門與九州連結，再以神器擎蒼鼎封印，時至今日，那封魔門依舊完好無損，除了凰影劍再次問世，破開擎蒼鼎封印，否則，魔人別想再入侵九州！”
“可那留影圖上真真切切魔氣溢出，做不得假！”柳緒自己都未察覺她的語氣帶了些許遲疑。
篤荇說得不錯，凰影劍可是神器，當年能揮動也是因着神留在九州的一縷神識，以及所有隐居九州的仙人以仙魄為代價，才堪堪揮出那毀天滅地的一劍，自那之後，九州靈氣凋敝，很少再有仙人問世，更遑論神。
“如此，篤峰主是有實證了？”凝析突然說道。
宋若谷見凝析道尊出聲，也望向篤荇，暗道：這小子由來愛裝腔作勢，別是什麽胡亂猜測吧。
篤荇先是一愣，繼而拍凝析馬屁，“要不怎麽說凝析師叔您英明神武呢，不錯，衆位且看——”
說着篤荇抖了抖寬大的袖子，一個乾坤袋從袖口脫落出來，随即發出一道白芒，那口袋突地掉出一個人來。
不，準确說，是掉出一個魂來。
那魂體若隐若現，呈半透明狀，好像随時就要消亡一般。
宋若谷看到那魂時，面上一驚，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驚疑道：“閣下可是水月劍聖——成曉鳳？”
那魂搖搖晃晃，總算穩定了魂體，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只見其雙手作揖，沖着宋若谷拜了拜，“難為宋掌門還記得在下……”
宋若谷吃驚不已，“閣下如何成了這般模樣？”
水月劍聖成曉鳳是星河劍閣三閣主，以劍入道，劍術出神入化，堪比化神，在星河劍閣是傳奇般的人物，宋若谷與成曉鳳交集不多，但成曉風的大名如雷貫耳，這樣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竟成了如斯模樣，太讓人揪心了。
說起來，成曉鳳雖落得如此境地，但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星河劍閣大閣主與二閣主早在當年神魔大戰時隕落，成曉鳳雖為星河劍閣三閣主，但他潛心修煉，不問世事，又喜游山玩水，閣內所有事物皆由他那師叔洛淩管理。這次星河劍閣一夜之間被滅門，他人沒在師門，僥幸逃脫，但沒想到敵人之強大，竟将他也算計在內，得知他心憂師門，得知噩耗後必然不會不管不顧，遂埋伏在了他回師門的途中，一擊即中，他拼得丹田盡毀元嬰自爆，才留下一絲幽魂，附在一個過路書生的貼身玉墜茍活下來。
後來那書生為了一副古畫典當了玉墜，那玉墜又被一年輕商人買了去，商人路遇劫匪，逃命中被帶弟子外出歷練的篤荇所救，其身無長物，為了答謝救命之恩，便将随身的這枚玉墜贈給了篤荇，鋤強扶弱本就是無妄山的創派宗旨，篤荇本不想要，但他察覺到了那玉墜上的靈氣波動，曉得這東西不一般，若放在商人身上一定會給其帶去性命之災，便收了下來。
随着與篤荇日日接觸，成曉鳳發現無妄山這位篤峰主雖然很多時候不着調，但大體上不失為一峰之主，人品可信，這才現身出來。
“如此說，星河劍閣被滅，并非魔門所為？”宋若谷嘆道。
成曉鳳點頭，“确實不是魔門，在下可以肯定，那些人是沖着‘五大神器’來的……”
“五大神器！”
衆人皆吸了口涼氣。
成曉鳳将視線落在凝析身上，“凝析道尊應該聽說過吧？畢竟，那傳說中的‘琉璃骨’可是在貴派手中……”
成曉鳳的話音剛落，其餘人皆然變色。
凝析聽出了成曉鳳話語裏的威脅之意，“成閣主想要如何？”
成曉鳳道：“不是在下想要如何，是你們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運，你師父當年将‘琉璃骨’交到你手中，貴派的命運就注定了。在下知道，這些年無妄山一直游離方外，不問世事，潛心修行，但如今有人野心勃勃，妄圖将五大神器集聚，重塑神格，與天齊壽，鏈接九州與神界仙界的飛升之路……”
“凝析道尊當知，若此路走通，那魔也将卷土重來，重複當年神魔割據之勢，九州再無寧日。”
“我們星河劍閣的‘昆侖墟’已經被奪，整個門派也被屠殺殆盡，只留在下一縷孤魂，凝析道人覺得，你們無妄山比之我們星河劍閣，又有多少實力呢？”
五大神器，只有經歷當年神魔大戰的修真界長輩才知曉，而那次大戰後，凰影劍遁入虛空不知所蹤，擎蒼鼎鎮于封魔門處，琉璃骨被無妄山掌門帶回，大限時托付給了凝析，其餘兩件，一件“昆侖墟”，另一件“青銅矢”，皆不知所蹤。如這位成閣主之言，這些年昆侖墟一直由他們星河劍閣保管。
凝析淡淡道：“成閣主說得是，我們無妄山實力确實不如貴閣，神器何等貴重，九州四宗，衡陽宗、大悲寺、萬劍宗以及你們星河劍閣，哪個不是數一數二的，這般好東西，怎麽可能輪得到我們小小的無妄山？”
成曉鳳嘲道：“凝析道尊也太妄自菲薄了，想當年無妄山可是位列九州前列，神魔之戰，你們無妄山出了最大助力，門派精英集聚，一副欣欣向榮之态，即便神魔之戰後，人才凋零了不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至于如今這般慘淡，只能說貴派太懂得藏巧守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琉璃骨的消息一經出世，多少人前赴後繼洶湧而來……不然，你以為一向默默無聞的無妄山，即便門下弟子與煙霞派再起争端，也輪不到衢州梁家的家主親自登門吧！”
“一派胡言！”易祿怒道，“成閣主你是何居心？！非要将什麽骨不骨的賴到我們無妄山身上！”
“易峰主莫要動怒，在下一個門派被滅之人，喪家之犬，魂體随時都能消散，能有什麽居心？不過是不忍，你們無妄山與我們星河劍閣一樣，落得個山門盡毀、弟子皆亡的慘劇！”成曉鳳微微笑道。
“好一個為大義、無私心，閣下敢說沒有想為你們星河劍閣報仇之心麽？！”柳緒喝道。
成曉鳳收起玩世不恭的笑，“那還是有一點點的，畢竟，憑借在下如今這具魂體，屁事幹不了，想複仇比登天還難，但這并不妨礙在下為貴派考慮，你我門派皆因神器而起，如今星河劍閣覆滅，難道無妄山就能獨善其身？”
“好，閣下的話本尊姑且信了，但在下還有一事不明，還望成閣主解惑。”凝析道尊攔住欲要向成曉鳳發難的幾人。
成曉鳳道：“請凝析道尊垂問，在下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成閣主如何得知‘琉璃骨’藏在我們無妄山？還有，閣主所言，‘神器’之事已傳遍九州，為何與貴派同氣連枝的三個宗門，卻半點動靜也無？”
成曉鳳苦笑：“大難臨頭，誰能顧得上誰呢？”
現在的衡陽宗，門內派系林立，四方争端，宗主自顧不暇，有心無力，能派人去查探星河劍閣滅門之事已是不易，而大悲寺本就遠離塵嚣已久，崇尚無為，不到修真界存亡關口，那些臭和尚估計不會放下木魚、拿起刀劍。至于萬劍宗，倒是與衡陽派一樣派了弟子前來，但其以衡陽宗馬首是瞻，衡陽宗說了是魔人所為，他們便也認為是魔人所為。至于“琉璃骨”藏身無妄山之事，他是從截殺他的那夥賊人口中得知的，他元嬰自爆後，那些人罵罵咧咧，其中一人道：“無所謂，那成曉鳳翻不出什麽風浪了，如今咱們‘昆侖墟’已到手，下來便是那無妄山的‘琉璃骨’了……”
成曉鳳說到此，想來神魂消耗太多，魂體愈發虛弱，篤荇看不過眼，接着他的話道：“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想将水攪得更渾一些，将五大神器之事賣給了‘天機署’，如今九州所有人都知道‘琉琉骨’藏在咱們無妄山了。至于‘青銅矢’……”篤荇猶豫地看了凝析一眼。
“青銅矢在哪？”柳緒急性子問道。
“傳言，幾個月前，栖岩密林動蕩，獸潮湧動，青銅矢橫空現世，被劍皇風儲所得。”
“劍皇？可是栖州風家揚言要叛出家族的那一位？”易祿問道。
“不錯，正是那一位。”篤荇緩了緩，繼續道：“可惜的是，一代劍皇，原本肆意不羁、潇灑落拓，卻死在了斷腸之毒之手。”
“風儲死了？”柳緒訝異，“那，青銅矢呢？是在殺他的人那？”
篤荇搖頭，“沒有，聽說風儲死前将‘青銅矢’交給了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子。而那女子——”篤荇再次将視線落在凝析道尊身上，“正是自豐原秘境失蹤，已經消失了十八年的……”
“卿淼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