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卓側眸,滿臉凄然望着王老三家門口,哀聲嘆道:“王哥,兄弟對不住你!”
花梓撇撇嘴:“他被抓前還抓着我的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幸好能坐牢,否則,窮的沒飯吃就要餓死了!”
這會兒,狼女已端着飯菜過來了,花梓**一笑,拍拍杜卓的肩:“多好的媳婦兒,且行且珍惜罷!”遂扭頭就走。
杜卓萬分不解,為何就沒人關心關心他腿上為何就少了塊肉!
他是真的沒去那綢緞莊啊!
昨兒夜裏狼女龇嘴獠牙的時候,他竟生出個念頭,想把南宮傲叫來,給自己做個證人!
“我真是瘋了!”他如此說時,狼女已端着飯菜走進屋子。
“來,吃飯!順便商量成親的事兒!”狼女擺好碗筷就給杜卓盛了一大碗,又給自己盛了一大碗,見杜卓還站在門口發呆,不由怒道:“你若不願意,就讓花梓把你送進宮!”
杜卓一臉賠笑,就歪着身子扭進屋子,坐下就吃,并開口就談這菜如何好吃,并緊着給狼女夾菜,往狼女嘴裏送肉,從隔壁王老三,聊到街頭張寡婦,從桑國長公主,聊到晏國老丞相。
終了,狼女一手封了他的嘴,問道:“咱倆何時拜堂成親?”
“……”
是禍躲不過!
“您和我娘說了算!”杜卓垂頭喪氣,頗感無力。這一大家子女的,陰盛陽衰,眼看着他就半點兒地位都沒了!
這時,就聽到前院一陣叮叮咣咣并着姑娘們的尖叫聲。
狼女放開杜卓,一着急,四肢着地就飛奔而去。杜卓一邊嚷嚷着:“狼女啊,站着跑!”一邊一扭一扭地朝前院挪去。
狼女跑到廳堂,就瞧見鬼老太追在花梓後頭,一路踩着客人的桌子。待遇上高臺,她猛地躍起,一把抓住花梓的耳朵,倆人就站在高臺之上。下面一片狼藉,衆人抱頭鼠竄,有幾個目瞪口呆,不會動彈了。
一個臉上橫着兩道疤,一個滿臉都是疤!顯然滿臉疤的就是比兩道疤的厲害!
“我錯了,我錯了,婆婆您快松手,下邊兒許多人看着呢!”花梓耳朵被揪得火辣辣地疼,心裏卻不埋怨,這事兒總歸是自己有錯在先。挨揍是難免的。
“錯哪了?你這死丫頭,還知道錯了?當初想什麽來着?”鬼老太扯着她就往臺下走,僅剩的幾個客人自覺讓出一條小路,花梓朝他們歉意一笑,随即被鬼老太拎着就朝後院走去!一路撞的桌子七扭八歪。幾個杯子叮叮咣咣晃悠幾下就落了地。一路的小曲兒加伴奏:啪嚓啪嚓啪嚓嚓,啪嚓啪嚓啪嚓嚓……
杜媽媽瞪圓了眼珠子瞧着那碎了一地的茶壺茶杯,又瞧了瞧所剩無幾的客人,最後擡頭望向皺巴着小臉的玉花梓,欲言又止……
花梓瞧出她的心思,心想杜媽媽終歸還是杜媽媽,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眯着眼道:“算我的,都算我的,從我那份兒裏扣!”
杜媽媽這才稍稍平和了面色,嘆了口氣:“這丫頭,真是天煞孤星!”
花梓覺得自己何止天煞孤星。她簡直就像倭國那個少婦!她曾聽說,在隔着海的倭國,有個出名的鬼屋,裏頭有個叫伽椰子的少婦,但凡盯上誰。誰就得死!
那時,她一直搞不懂,伽椰子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守着個大宅子也算富庶,身段豐腴,扭起來前凸後翹,如何看都是個白富美,為何瞪誰誰死?
如今她想了想,忽然福至心靈,就想通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紅顏禍水罷!
思及此,她心中頗有些不滿,自己也是禍水,為何長得歪瓜裂棗似的?
後來,她就這個問題請教了鬼老太,鬼老太冷笑一聲,從牙縫吐出三個字:“這是命!”
鬼老太原本揪着花梓耳朵朝後院兒走去,她也覺着廳堂太招搖,萬一引來捕快就不好了,好歹捕快也是權利機構末梢兒神經的重要組成人員。
“婆婆,婆婆,我此次出來是找狼女的,找不着我還會回王宮,是故出宮時想着,左右還是要回去的,就沒有叨擾您,是花梓的過失,您可莫要動怒……”花梓如此說着,鬼老太這才松了手。
“狼女呢?”鬼老太四下張望,就瞧見狼女四腿着地朝這邊奔來,吓了鬼老太一大跳。
花梓連忙上前扶起她,又給她拍拍身上和手上的灰土,笑道:“都要嫁人了,日後可不能這麽四個腿兒跑了,要站着跑。”
狼女臉一紅,露出個腼腆的笑。她只會對花梓露出這樣的笑,這讓杜卓十分郁悶,可後來他又釋然了:跟個女人吃什麽醋?到底娶了狼女的是小爺,而不是她玉花梓!
鬼老太聽了花梓的話,倒一時把花梓的錯兒給忘了個幹淨,轉而問道:“狼女要嫁人了?便宜了誰家的混小子?”
杜媽媽扭着肥碩的身子,尖着嗓子拉長音兒,頗為不滿:“我家混……”忽然覺得不對勁兒,遂及時改口道:“我兒子!”
随後就瞧見杜卓一扭一扭從後頭趕上來了,鬼老太伸脖兒一瞅,撇了撇嘴:“就內個?長得油光水滑,卻也是個跛子!”
杜媽媽登時紅了臉:“你才是跛子!”
鬼老太怒道:“我是跛子怎麽了?還輪不到你來揭我的短兒!”
眼瞅着鬼老太就要伸手掐上杜媽媽的粗脖子,花梓緊着攔在兩人中間,匆匆将杜媽媽推到樹蔭下,極力安撫:“您美人不計醜人過,莫氣壞了身子!”
只這一句話,杜媽媽就笑開了,手指挽着小手帕,一點花梓的小鼻子:“就你嘴巴甜!”
花梓又連忙跑去鬼老太跟前,悄聲道:“那婆子高血糖,動不動就暈厥,您一代神醫,跟她叫個什麽勁!傳出去多不好聽!”
鬼老太哼了一聲,倒也未再發難。花梓這才舒了一口氣,安下心來。
花梓是茶似夢的東家,鬼老太大大方方就住了進來,偶爾,蕭葉醉也來湊熱鬧。
別看鬼老太白吃白喝白住招了杜媽媽不少白眼兒,換了蕭葉醉白吃白喝,可就大不一樣了!
蕭葉醉第一次來茶似夢,原本客人男女比例九比一,蕭葉醉來了之後,就變成一比九。男人該來的還會來,女人不該來的也都來了!
當時真是人山人海,人頭攢動,庫房僅存的茶葉都不夠用了,各種茶葉沫子,茶葉渣滓,甚至白菜幫子切碎了都往茶壺裏灌,一衆小姑娘小媳婦還喝的不亦樂乎,大贊茶似夢的茶水真是名不虛傳,獨具特色!
花梓懷裏抱着兩棵大白菜,站在二樓看着樓下密密仄仄的人群,咯咯直樂。
最近,她似乎過的太開心,好多時候,忘了去想肚子裏的孩子和孩子他爹。
白玉曦就站在角落裏,仰頭望着二樓笑逐顏開的玉花梓,眸中一時陰雲密布。
傍晚,杜卓不知從哪弄來個兔子,拎着耳朵就跑到狼女面前:“可愛嗎?親小爺一口,小爺就送你!”
狼女本是坐在後院假山邊兒看螞蟻,天邊一抹紅暈,像女子臉上的胭脂,淺淡柔美,被風一吹,就散的幹幹淨淨。
她站起身,瞧着那兔子,連忙嚷嚷道:“放下放下,這麽扯着耳朵不好。”
杜卓将兔子放到假山邊兒的青石路上,笑道:“兔子耳朵不怕拎!”
“拎的充血,就不好吃了!”狼女溫柔地撫摸兔子毛,口水卻已滴到鞋面上了。
杜卓思索許久,最後說:“咱能把它養大了養肥了再吃嗎?”
狼女掙紮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勉強點點頭。
花梓坐在一旁剁白菜,望着他二人微微一笑,擡手将耳邊垂下的亂發向耳後別了過去,手上一個白菜葉就粘在頭發上,随風招搖。
蕭葉醉閉目凝心,美其名曰打坐運功。
花梓覺着,他只是借此逃避勞動罷了,方才,她瞧狼女剁了一下午白菜,杜卓又出門買茶葉去了,她不忍心,就死活把菜刀搶來幫忙。
剛把菜刀舉起來,就瞧見蕭葉醉沿着長廊朝這邊走來,剛到她身邊,她就幽怨四起地嘆道:“這些人吶,怎忍心讓個孕婦在這剁白菜……”
于是,蕭葉醉就閉上眼睛,開始打坐運功了!
花梓将最後一棵大白菜剁完,蕭葉醉很碰巧地結束了運功,還很像那麽回事兒似的吐了口氣。
太虛僞了!
招了花梓一頓白眼兒,蕭葉醉才頗有些愧疚地彎腰扶起玉花梓,并說了句自以為好聽的:“徒弟辛苦了!”
這話聽着十分別扭,一般王上親自閱兵,都會喊那麽一句:将士們辛苦了!
花梓心中不悅:“有事兒快說!”語氣很是不善。
蕭葉醉自知方才做的不地道,可也是無奈之舉,總不能讓他這樣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的“櫻桃小王子”坐在小板凳上剁白菜罷?
“我想說,凝馨到處找你,日日憂心忡忡,你當真不願見她?如今,她已去往無量宮了。”蕭葉醉嘆了口氣,心想凝馨也是個苦命的。
花梓一垂頭,足下一片細碎的白菜沫兒,白的綠的,混雜在一起,散發着青菜的味道。
她想了半晌,終于擡頭道:“算了,讓姐姐回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