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2)

裂弦花 — 第 10 章 (2)


古千城收起了槍,随即冷冷一揚唇角,“你們應該慶幸,算了,這只是小懲大戒,現在開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把人救回來,就提頭來見!”

“是,古爺!”那些人就像來的時候那樣,匆匆地一陣風似的離開了,如果不是地毯上遺留下的血跡做了證明,他們就像根本不曾來過似的。

客廳裏很靜,靜得仿佛只能聽到吊鐘的“滴答”聲,還有她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就仿佛是被針突然紮醒了似的,賠着笑看向他,“古老板,謝謝你剛才那樣幫我找借口。”

“你以為我是在找借口?”古千城坐了下來,重新點起一支煙。煙霧袅袅升騰起來,瞬間模糊了他的臉。

“我知道古老板是……”她猶豫了一下,那個“好人”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

“即便是借口,你也只能接受這個借口會成真的事實了。”他若無其來地吐了個煙圈,就仿佛是在告訴她“外面是晴天”那樣簡單輕松的話似的。

他什麽意思?

她瞪大了眼睛,想努力從那煙霧裏看清楚他,可是卻沒有辦法。

直到一支煙抽完,煙霧散去了,她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屏息了太久,胃正在不停地抽痛,可是她卻根本無暇顧及。

古千城擡起頭看着她,神色很嚴肅,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你坐下來。”

她便坐了下來,只覺得他的眼睛裏似乎藏着什麽讓她驚恐的怪獸似的,一顆心忍不住惴惴不安。

“你也看到了,因為你的事,我下頭那些人,居然會這個樣子,”他嘲弄地掀了一下唇角,“如果我不那樣說的話,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她心裏頓時一松,“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古千城搖搖頭,素來的溫和蕩然無存,眼神犀利,藏着她看不太懂并且又不想太懂的東西,“我這樣說,不單是為了讓他們繼續,而是因為,我也覺得,為了你的事,耗費了我們兄弟太多精力。”

“古老板……”她頓時惶惶。

古千城似笑非笑,“你知道,我是混幫派的,但是同時,我也是個生意人,既然是做生意,怎麽會虧本?”

他的意思是……

“韓小姐,我們實話實說,我可以救你想救的人,但是,你要做我的女人。”古千城淡淡開口,“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救人,那麽就不必做我的女人,所有的選擇主動權,全部都在你的手上。”

“我不懂……”她的唇有點顫,看着面前這個她完全陌生并且帶着壓迫感的古千城,“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古千城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問她:“如何?你的答複是什麽?”

她沒說話,只是臉色蒼白地看着自己的腳上的鞋子,事實上,也并不是在看鞋子。

“如果你現在沒有答案的話,不要緊,我可以等,我的手下那些人也可以等,但是我想顧氏的人是不想那麽等下去的吧?”古千城站起身來,“好了,你如果考慮好了,再來回答我,我等你。”

“不要走!”看他真的要走,她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便喊住了他。

“怎樣?”古千城回頭看她。

“我……”她捂住自己的臉,察覺到手心內一顆一顆落下來的眼淚,最終混在一起,全部聚在掌心裏,“只要你去救人,只要你去救人……”

“我可沒有逼你。”古千城得到答案,終于走出了客廳。

她卻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古千城說得沒錯,他并沒有逼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原本的擔心和莫名的畏懼,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到現在,她無論如何都感覺,這“果”是她之前種下的“因”引起的,明知道古千城是只眯眼打盹的老虎,她偏要不怕死地出現在他面前。

果然,這就叫做自食惡果。

只是她一直以為,古千城是那樣的,而絕非剛才這樣的……

可是,她又怎麽能知道古千城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如果他真的能那麽容易就被琢磨透了的話,他恐怕也就不是古千城了吧?

她真是活該!

但是,只要爹和元哲能回來……

只要這樣就好。

只是她沒有想到,古千城卻只救回來一個人。

“元哲哥呢?元哲哥去了哪裏?”看不到元哲,她瘋了似的到處問。

“韓小姐,醫生來了。”有人客氣地把她抓住帶到一旁,她看着父親被醫生帶去治療,整個人卻只傻呆呆地看着牆壁。

“我們只救回了你爹……”古千城走過來,不無遺憾地開口。

她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他突然變陌生了,“你騙我……你騙我……”

每一句“你騙我”,都伴着一顆眼淚。

古千城擡起手,想幫她擦掉眼淚,可是她卻“啪”一聲打開了他的手,聲音都變了:“不要碰我!”

他身後的人立即對她怒目而視,可是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沒有了元哲哥,她還在乎那些想砍她的目光幹什麽,不如死了一并幹淨!

“我說過,顧氏的人,是不會跟你講什麽守信的,雖然他答應了你去找錢,可是他并沒有答應你不殺被他扣住的人。”古千城的聲音淡淡在耳邊響起,平鋪直述,完全沒有任何感情成分,她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神實在太過捉摸不透。

顧氏。

是顧氏的人殺了元哲?

是的。

“什麽都沒找到嗎?”她說着話,眼淚仿佛有自主意識似的,一顆一顆地落,仿佛那不是眼淚,而是她吐出的每一個字。

“沒有。”古千城搖頭,“但是你要明白,我們想讓一個人消失的方法有很多,想讓一具屍體消失的方法則更多……”

“不要說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是顧氏?”

古千城看她一眼,“你想做什麽?”

“我知道古堂和顧氏一直不和,我也知道,你這樣的人野心應該不止那麽一點……”她笑,但是眼淚卻在臉上縱橫而過,“只要你答應我,終會滅了顧氏,我也答應你,做你的女人。”

這是她的條件。

唯一的交換條件。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樣的堅強,在沒有元哲之後,她還可以站在這裏,跟上海灘上的幫派老大談出這樣的條件。

太快了,她也曾有過“浮生若夢”的感覺,可是元哲不在了,卻是事實,她沒有辦法,只有在自己還值這個價的時候,為自己争取一個好價錢。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答應?”古千城略感興趣地挑了下眉。

她抹去眼淚,看向他,“因為我知道,其實你從一開始,應該就對我有興趣!”

古千城似笑非笑地移開了視線。

從天堂掉到地域的感覺,可曾有過?她想她現在總算是知道了這種感覺,不久前,她還正在歡歡喜喜地準備做自己愛的那個男人的新娘,但是現在,她卻把自己賣給了一只深藏不露的老虎,而她愛的那個男人,卻不存在了。

心裏是空的,人也一樣。

既然他不在了,那麽一切都無所謂了。

一個月後,她成了古千城的女人。

她不是他豢養的金絲雀,因為古千城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給了她一個婚禮,她不但是他的女人,更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古太太。

那一天,她穿着蕾絲花邊的婚紗,戴着全套的首飾,挽着古千城的手,笑得很美,但是只有她知道,她的貼身小衣裏,藏着一張照片,她和元哲那次在一起拍的照片。

多諷刺,可是誰知道?

她自難過着她的難過,可是面子上,她給古千城給得十足,因為只有他能幫她。

爹問過她,可是她要怎麽說,只能笑笑,“爹,現在不也挺好,他對我不錯,而且這樣的話,也沒有人來欺負咱們了。”

“可是元哲他……”爹嘆息不已,那次之後,仿佛頭發花白得更厲害了。

“古爺會幫我們給他報仇的。”她又笑了笑。

“都怪我……”每當看到她,爹似乎總是在自責。

“不怪爹,要怪的話,就怪顧氏。”她雖然在笑,但是卻是用着近乎咬牙切齒的力氣說出了“顧氏”那兩個字。

要問她有多恨,即便傾盡黃埔江的水只怕都不夠。

也正是為此,連帶的,她恨上了顧氏族現在的老大,顧容錦。

是的,她還沒有見過這個人,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恨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以是他說話的方式讓人忍無可忍,也可以是因為憤恨于他的某些習慣,又或者僅僅是因為他長得不受人待見,既然這樣都可以恨上一個人,那麽,她有那麽充分充足的理由,為什麽不可以恨他?

是他的人讓她失去了元哲,讓她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這樣幾乎等于是毀了她的一生——

要如何不去恨他?

“古老板真的待你好嗎?”爹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真真假假地彎起了唇。

或許古千城是真的搭錯了筋,他真的對她是十分好的,好到……結婚都快一個月了,他居然都沒有碰過她,只因為她在結婚那天晚上說了一個“不”字。

當然,他當時不無嘲弄地開口:“這大上海,我古千城想要什麽樣的女人要不到?只有你跟我這麽說。”

她當時幾乎恨不得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警惕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一動,她就會寧願跳樓似的。

古千城冷眼看了她半天,最終嗤笑一聲,“算了,我等你。”

不得不說,她當時被感動了一下。

還是那句話,古千城是誰,這大上海,只怕再沒有第二個人像她一樣這麽不識擡舉,可是沒有辦法,她帶着元哲和她的合照,她不能接受自己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她的一切,都應該是屬于元哲的,即便他死了。

即便是那樣,也是屬于他的。

可是古千城第二天卻似乎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昨天睡得好嗎?”

不好——她很想說,因為防備着半夜被他偷襲,所以她一直到快天明的時候才合了下眼睛,可是看着他似乎神清氣爽的模樣,她實在說不出來。

居然沒生氣?!

原本她以為他會用強的,還緊張了個半死,但是現在這樣,她真的覺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古千城看她不說話,又說:“你不用奇怪,你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是妻子,不是外頭那些女人,她們可以随便對待,但是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她低聲問他。

“我知道就成。”古千城卻對她一笑,純粹吊她胃口,于是她到底也不知道自己哪兒是不一樣的,可以讓他忍讓到這地步。

但是這并沒有太大關系,她只需要關心古堂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将顧氏吃掉就可以了。

她現在是古千城的夫人,凡認識的人看到了她,不都得叫她一聲“夫人”?

至于琴,她已經許久沒有碰了。

而霞飛路,自然也是早就不需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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