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迷亂
盤古劈開混沌, 所以才有了天地,而裴明繪仿佛置身混度之中,沒有天, 沒有地,也沒有空氣, 她無時無刻都在窒息中,可偏偏又死不了,只能痛苦地煎熬着。
屋子外風雪再起,不斷拍打着窗牖,又是一陣風,将窗牖吹了開來, 一時之間帷幔翻飛雪粒飛揚, 一雙蒼白的手将窗牖推了回去,關好。
裴瑛長久地扶在窗牖之上,垂着頭,黑色發絲落下, 遮住他的神色。
過往那些如同冰雪一般的冷徹與果決已然消失不見, 那些在風雪戰場之上的狠厲無情也都沒有了蹤跡, 他像是一個冰雪雕刻而成的雕塑,一動也不動。
他的身後,是年老的醫者正懸脈于昏迷不醒的裴小姐腕上,老醫者久久地蹙着眉, 又是良久,醫者才收起了手。
看來,情況并不是很好。
“如何?”
眼見醫者收了手, 裴瑛便立馬走了過去,急切地詢問她的病情。
醫者的眉頭依舊緊緊地蹙着, 裴瑛的心思立即繃成一條弦,手卻微微顫抖着。
醫者并沒有立即說話,他沉默着,似乎在斟酌用詞。
而慢悠悠過去的這些時間,讓裴瑛心中的那根緊繃着的弦變得随時都有崩斷的風險。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只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讓他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仔細明白地說。
可是他還有一絲理智在,便不能做這些個瘋魔的事。
他靜靜地等待着,等待很可能重複的答案。
醫者終于開了口,他字斟句酌,十分謹慎地說着:“裴大人,小姐身體裏的毒,并非尋常的毒藥,所有自不能用尋常的法子來解。”
這叫什麽話!
裴瑛強行壓制住內心湧動的狂躁與不安,盡量平和地說道:“直接說如何解。”
眼見裴瑛有了發怒的跡象,醫者的額頭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終于在汗珠沿着下颌流下的時候,他将裴明繪的病因講了出來。
可随着醫者的話落畢,空氣瞬間陷入了凝滞,裴瑛怔住了,他大張着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地錯愕,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本就心如明鏡,這番話說得很是明白,只有這樣,只有他,才可以救她。
多麽可笑啊,就像絲線之上墜着千鈞一般,千分巧妙,萬分荒唐。
裴瑛像是被兜頭澆了一大盆地冷水,從頭冷到腳,又從腳麻到頭,呼吸也只剩下艱難的一絲一線。
可是榻上她的痛苦呻吟又讓他驚醒了。
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裳,裴瑛像是從冷水剛撈出一般,濕漉漉的,他的臉也是慘白的,被一側橘黃色的燭火幽幽一照,幾近透明。
“出去罷。”
他的聲音已然嘶啞到再也辨不出以往的音色,語氣也是顫抖的。
醫者趕忙誠惶誠恐地退了下去。
屋子裏,只有兄妹二人。
裴瑛沉默着,心裏仔細分辨着方才醫者說的話,可這話颠來倒去地在心裏想了千百遍,能救她的法子卻只有一個。
怎麽可以呢?
難道老天真的讓他一錯再錯嗎?
裴瑛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露在帳子外的她的手腕,分外蒼白的肌膚之下,是顯而易見的青色紫色的經脈。
裴瑛有些遲鈍緩滞地走了過去,單膝跪下,白色的衣袍散開在鋪着本色地氈的地上,像是落了一層冰冷的雪,映着白色的光。
他僵硬地伸出手來,冰冷的指尖慢慢地懸在她的脈搏之上,緩緩地将指腹按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答案,讓裴瑛瞬間跪坐在地上,一貫直挺的脊背彎折起來,像是被積雪壓彎的青色竹枝,已然不堪重負。
怎麽可以呢,怎麽可以一錯再錯呢?
裴瑛的頭無助地埋在榻上,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接着一下,督促着他站起來。
兩個人是兄妹,是彼此最為重要的親人,這是不可置疑的。
縱然一夜荒唐,過去了就過去了,二人不再見面,也算對得起彼此,對這段數十年的感情有了交代。
更何況,長安實乃是非之地,二人不再見面,未必就是壞處。
他一切一切的思量,都是從為着她好的方面來想的。
裴瑛這樣想着,可是時間終究不等人,随着他手下跳動的脈搏越來越弱,他猛然直起身子來,站了起來。
就算是他心底一貫固守的倫常道德,也不能與她的性命相比。
什麽世俗道德,什麽兄妹親情,又怎麽能夠與她的性命相比呢?
裴瑛壓下所有的情緒,将心急如焚與幾乎崩潰的心神悉數壓了下去,他一把掀開簾子,看見了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裴明繪。
她安靜地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得像是與雪的顏色無異,那雙動人的眼眸緊緊地閉着,纖長濃密的眼睫垂了下來。
他生平第一次站在如此艱難地抉擇之下,但是當他的目光放在了她痛苦的臉色之時,所有的抉擇都再次被放棄。
他咬緊了牙關,巨大的壓力幾乎讓他的一口銀牙都崩裂。
沒有什麽,可以與她的性命相比。
他心底重述了這一句話。
他幾次呼吸平穩情緒,而後緩緩地走了過去,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她的上身,而後手開始将她的下袍脫到了腰際,當他的手停在她的亵衣上時,卻艱難地下不了手,但是她越來越稀薄的脈搏,卻讓他下定了決心,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脫下了她的亵衣,而後卻迅速地別過了頭。
他緊緊閉着眼睛,但是一抹極為異常的紅色還是從他優雅的脖頸處蔓延開來,像是染着傍晚霞光的白色雲彩,一直浮漫到他的全身,血液裏似乎沸騰起來,連帶着最冰冷的指尖都在微微發燙。
于理不合。
他很明白。
他扯下自己的袖子,撕作一條錦緞長條,蒙住自己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悸動到幾乎無法呼吸的心跳才稍稍平緩下來,可是呼吸之間,卻都是她的香氣,缭繞在心肺之間,叫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好了,就這樣。
他的手不由放在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玉笛之上,猶豫良久,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将它抽了出來,緩緩地抵了進去。
但是很困難,根本進不去。
他一只手摁在她的脈搏之上,仔細地估計着她的身體情況。
而明繪處在半昏迷的狀态上,這樣的異樣激發了她最原始的沖動,她的空閑的那只手極為不安分的掙紮着,想要獲得解脫。
裴瑛長眉蹙起,呼吸是壓抑不住的粗重,随後将她的亂動的那一只手控制住,用自己的錦帶捆住,然後綁在床頭。
好罷。
一再的讓步之後,便是無盡的妥協。
手緩緩地放了上去。
他的手很涼,常年接觸各種公文,以及練箭習武而磨出厚厚的繭子來,他慢慢地罩住,想要靠摩擦來獲得開場。
但這遠遠不夠,她并沒有因此獲得解脫,反而更加難受。
但裴瑛知道,這不是她的本意,他絕不應該趁人之危。
但是她的呻吟就如同熱油一般澆在他如同雪原一樣的心上,他似乎也跟着她沸騰了。
冷汗不斷得下來,他覺得在這裏的每一刻都是想在熱湯滾了一回,巨大的違背世俗道德的壓力,與進犯自己妹妹的行為叫他恨不得一頭撞死,但是他必須這麽做,她必須活着。
等到差不多了,冰冷的玉笛方才又抵了上去。
她似乎很抗拒這些冰冷的玉器,想要躲開,卻又被一只大掌強行按住。
雖然裴瑛已經在克制,但是豆大的汗珠不斷落下來,他祈禱她的藥性能夠快些過去,祈禱她能夠平安度過此劫。
可是冰冷的玉器絲毫并沒有用,她反而越來越痛苦,他手下的脈搏也因此時促時無。
裴瑛吓得手一松,險些深得過了頭,他急忙将玉笛丢在地上,猶豫再三,終于咬牙去解自己的衣服。
等到明繪漸漸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卻好像閃着白光,她像是一條擱淺的魚,只能在此起彼伏的浪潮裏艱難地張着嘴呼吸着。
裴瑛拼命控制自己,不想讓自己沉淪在這裏,可是這樣迷亂的違背道德倫理的事,卻叫他欲生欲死。
不知什麽時候,明繪在一聲粗重的喘息中徹底清醒了過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抹沉重的異常,頓時紅了臉,她如此熟悉,如此懷念的感覺,此時此刻再度重現。
她不敢掀開蓋在自己頭上的東西,只能裝還在昏迷,很快,她感受到柔軟的布巾擦過。
簌簌衣袍摩擦之聲逐漸遠離,直到再也聽不見聲息。
又過了許久,帳子外的紅燭炸開一個火花,窗外絲絲雪霧打在窗子上,像是萬千春蠶一同吐絲一般。
她坐了起來,蓋在她身上的衣服也滑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衣裳,每一次呼吸都是獨屬于他的那馥郁到極致的冷香。
裴明繪緊緊抱着他的衣衫,像是溺水之人抱着可以救命的浮木一般,靜靜地流下了淚水,淚水順着她浮漫着潮紅的臉頰落下,滴落在那白色的衣裳之上,緩緩地洇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