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
“你是誰,竟夜闖沈小姐的閨房。”梁昭竟先開口指責道。
顧長傾來到沈訴訴身前,将她護到身後,他腰間依舊別着那柄小巧的短刀。
“七日後,我将與她成親,倒是你——”顧長傾沉聲道。
他聽沈訴訴與梁昭的對話,已猜出梁昭的身份。
“你們都要成親了,還見面做什麽?”梁昭盯着顧長傾道。
顧長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眸在夜色燈影裏帶着極強的壓迫力,竟讓梁昭有了喘不過氣的感覺。
“深夜來見我未婚妻,我倒要問問你來做什麽,梁公子。”顧長傾走上前去,将梁昭的衣領提了起來。
梁昭也身材高大,又長年鍛煉,整個人沉得很,他卻輕松地單手将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顧長傾根本不管他的尊貴身份,直接将他丢到書房外。
隔着一扇窗,他盯着梁昭瞧,那眸中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殺意。
“你想幹什麽!”梁昭覺得自己身子發冷,避開他的目光。
他靠在廊前,繞過顧長傾颀長的身形,只對沈訴訴說話。
“沈小姐,既然這個侍衛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不是你先給我寫的信嗎?”
梁昭堅持問。
沈訴訴氣得手腳發涼,她怒目看着梁昭道:“我給你寫了信,你自己拒絕的。”
“就算你答應了!”
沈訴訴話都說不清楚了:“那……那你也只是我的工具而已,等應付過去,我也要與你和離!”
“那他呢,他也是工具嗎?”梁昭指着顧長傾道。
實際上,對于沈訴訴來說,嫁給誰都一樣,只要不是皇帝都行。
與顧長傾成婚,一開始她确實存了利用他的心思。
但是,為了現在就氣死梁昭,她不準備對梁昭說真相。
“當然不是!”沈訴訴朝前走了兩步,來到顧長傾身前。
她本是想站在顧長傾身邊,但她現在情緒波動,怪病又犯了,身子發涼僵硬。
沈訴訴的身子一歪,直接倒進了顧長傾懷裏,這樣看去,像是她主動要抱他。
顧長傾将她接進了懷中,他自然知道沈訴訴是要氣梁昭。
但沈訴訴落進他懷中的時候,他發覺她的身子極涼,這說明她情緒起伏極大。
這個梁昭,可以影響她到這個地步嗎?
其實顧長傾誤會了,沈訴訴性子驕縱,身份算得上是貴女,生得又好看。
所以從小打大,幾乎沒有任何人會拒絕她的要求。
梁昭之前甚至對她表白過,說過那樣的話,她信了,所以才會在皇宮那邊逼得緊的時候選擇他。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之後被人拒絕,而且,不成親,她就真的要去她害怕的皇宮了。
所以沈訴訴這才如此氣梁昭。
“不許抱她!”梁昭看到顧長傾将沈訴訴攬進了懷中,翻身就想要再次跳進書房,沖了過來。
顧長傾單手抱着沈訴訴,朝他胸口擊出一掌,将全力以赴的梁昭輕松推到了院裏。
這一回,他用了些力道,梁昭心口一疼,竟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沈訴訴落在顧長傾懷裏,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梁昭越如此說,她就越要氣他。
于是她伸出雙臂,緊緊地将顧長傾抱住了,順帶使勁蹭了蹭他溫暖的身體。
沈訴訴在顧長傾的臂彎間,盯着梁昭瞧。
“我就是喜歡他,要和他成親,怎麽了?”
“你長得有他十分之一俊俏嗎?”
“你打得過他嗎?”
“除了會作些酸腐的詩,梁昭,你還會什麽?”
雖然是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但顧長傾聽到沈訴訴的話,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的胸腔微微震動着,連帶着讓沈訴訴也臉紅起來。
他想,她在誇他。
梁昭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果真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沈訴訴,我會帶你去平江書院的後山水潭裏摸小魚!”他氣沖沖說道
“我來找你,是想說,你給我的信是被我爹截了下來。”
“你要拿我逃過宮中召選也罷,真想與我成親也行,就算是當你逼退京城禮官的工具,我也願意當。”
“他都可以,為什麽我不行?”梁昭真心實意問,“我沒他好看,我承認,但我有錢啊。”
“我又不缺錢。”沈訴訴嘟嘟囔囔。
“臭——”小子,你快滾吧!
沈訴訴正待如此說,但當她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顧長傾溫熱的手指已按住了她冰涼的唇。
他沒讓她罵出來,因為沈訴訴用這個詞罵梁昭的時候,多少帶了些少年時的情誼。
顧長傾低頭,在沈訴訴耳邊輕聲說道:“不用罵他,只許如此罵我。”
他拍了拍沈訴訴的背,讓她冷靜下來,她的手腳依舊是涼的。
沈訴訴被他安慰了一下,怒氣下來了,瞪大眼,又感覺有些委屈了。
梁昭憑什麽呢,她都要被召選入宮了,就算信被截下來了,他難道沒有聽見傳言嗎?
沈訴訴的腦袋一低,縮在了顧長傾懷裏。
她的肩膀微微抖着,顧長傾大掌攏着她的手,依舊沒感覺到她身體溫度上升。
待再低眸看梁昭時,他眸底已帶上些許戾色。
他很少生氣,但見梁昭出現在沈訴訴書房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隐隐有怒火沖了上來。
“給你走十步的時間。”顧長傾将沈訴訴完全抱在了懷裏,他準備抱着她從書房裏走出去。
“從這裏離開,回你自己的住處去,此事傳出,有損她名聲。”
“若被旁人發現,我不介意将你這蘇州刺史之子殺了。”他盯着梁昭道。
“你敢?!”梁昭忍着胸口處的疼痛,翻身以極快的速度爬了起來。
顧長傾按住沈訴訴的脊背,他幹脆利落地朝外走,腰間蹀躞帶上別着的短刀閃着暗芒。
他确實不想給梁昭留時間,步子邁得甚至很大。
在走這十步時,他甚至将處理此事的後續方案都想好了。
待他抱着沈訴訴,用腳輕輕踢開書房門的時候。
院內只剩花影清香與清淺月色,梁昭被吓走了。
沈訴訴不想哭的,但她越想越委屈,于是額頭抵着他的胸膛,在顧長傾懷裏哭了。
她嗅到了院裏的花香,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來,看着顧長傾。
“你不會真的要把他殺了吧?”沈訴訴抹了把眼淚說道。
顧長傾将她放了下來,卻還是攬着她,主要是沈訴訴的體溫太低了。
他怕他離她遠了一些,她就呼吸不上來。
他替她拭去眼淚,帶着薄繭的手指擦過她眼底的肌膚,有些癢。
“嗯。”他低眸道,動作放輕了些。
“那要把他丢得遠一些。”沈訴訴抽抽搭搭道,“我還嫌他現在死了,晦氣呢。”
“他走了。”顧長傾道。
“我不喜歡他,但是在書院的時候,他和我玩得最好。”沈訴訴結結巴巴說道。
“可能他也不喜歡我的性格,但他喜歡我的模樣,就依着我。”
“可是……可是在書院裏,只有他會帶我去玩那些夫子不讓玩的東西。”
“你要玩什麽,我帶你去。”顧長傾哄着她。
“以前喜歡抓小魚,現在我沒那麽幼稚了。”沈訴訴拿袖子擦着自己的眼淚。
“等成親之後,我帶你去。”顧長傾傾身對沈訴訴低聲說道。
“好。”沈訴訴總算開心了些,她的呼吸變得順暢許多。
“我……我說的話都是為了氣梁昭,我也不喜歡你。”沈訴訴回過神來,還不忘補這一句。
“那訴訴喜歡什麽呢?”
顧長傾拈起沈訴訴頰邊落下的一點碎發,鬼使神差地問了這個問題。
“顧南舟!”沈訴訴被他問得清醒過來。
“不是說不喜歡嗎?”顧長傾反問。
“你問這個做什麽?”沈訴訴仰頭道,“我喜歡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
她在他的胸前一推,将自己從顧長傾懷裏退了出去。
沈訴訴看着他,目光有些警惕,因為她的模樣,她受了很多虛假的喜愛。
哄她,又騙她,最後又不要她。
顧長傾看着她警覺的眼神,又攏住她冰涼的手,低聲道:“注意身子。”
本來沈訴訴畫完植物就準備去睡了,也沒想到有這個意外,所以屋中也沒準備暖爐。
她任憑顧長傾握着她的手。
小聲道:“我剛才都是氣話,你不要信,我不喜歡梁昭,也不喜歡你,你也不要喜歡我,我又沒什麽好喜歡的。”
顧長傾牽着她的手,領她走回房中,唇邊含着一抹無奈的笑意,只低着嗓音道:“好。”
沈訴訴剛踏進自己房門,忽地想起了什麽。
“顧南舟!”
“在。”
她猛地轉過身子,盯着顧長傾瞧。
沈訴訴的目光探究:“不對啊,你不住在這裏了,今晚你是怎麽突然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