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莢的話音落下, 惡狗們并沒有像她預期的一樣争先恐後地擡爪,反而是小心翼翼地, 互相看着——
似乎是要等同伴先做出決策。
皂莢也不催, 從顧長生的錦囊裏拿出一口袋的包子——
顧長生在鬼市攤子那裏買了二百來個包子, 那個攤主五十個五十個的給他裝成了口袋, 現在取出來正趁手。
包子的香味以皂莢為中心,在這片荒山野地傳了開來,皂莢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拆開了包子的口袋——
一時間,更香了。
惡狗群蠢蠢欲動。
顧長生不由握緊的手指, 似乎随時能把那支桃木劍抽出來。
皂莢回頭,拍拍他緊握的手,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微笑,回頭一個響指——
噠!
咔噠!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來自皂莢的手, 一個來自領頭的惡狗。
它被皂莢一個響指, 徹底按到了土地裏。
只有從土裏不斷傳來的嗚咽聲, 證明它還是個能喘氣兒的……
皂莢指着地上摳都摳不出來的領頭惡狗,笑容可掬地威脅已經蔫了的狗崽子們:“不要嘗試不該做的事情噢……”
狗崽子:“……”
唔!!
幾乎是同時,這些兇神惡煞的狗子通通擡起了前爪, 有個機靈點兒的, 幹脆躺倒在地四腳朝天——
好不容易從土裏擡起頭的惡狗首領:“……”
汪汪汪——
朕的江山!亡了!!
皂莢斜眼看它, 它一縮頭,也顫巍巍的舉起了爪,小聲哼唧——
汪
我知道!
——在強大的武力和美味的口糧雙重影響下, 至此,此間惡狗村,全軍覆沒。
顧長生:“……”
要是早知道能這樣,他何必買那麽多包子。
***
惡狗雖然在鬼界被驅逐到這樣荒蕪的地界,但總歸是這裏覆蓋面最廣的“地頭蛇”,故而皂莢和顧長生很快就知道了去忘川的七八條路線——
那只四腳朝天的惡狗,甚至想給他們帶路。
皂莢依照諾言,把包子都給了它們,但同時也送了它們和頭領一樣的待遇——
被通通定在原地,十二個小時候方可移動。
衆惡狗:“……”
汪汪汪!
虛僞的人類!
顧長生卻覺得皂莢做的很好——
在鬼市那個輕佻鬼已經認出了他們倆的身份,證明被皂莢揍的那個陰差已經猜到了他們要來,故意給他們使了絆子。
而後他們一鬧,又讓鬼市提前關了入口,把一衆本來該回鬼門關的鬼魂留在了不陰不陽的鬼市。
這種情況下,換做他們是鬼差,哪怕在鬼市那個輕佻鬼那裏還不能确定他們的身份,到了現在,哪怕鬼差用腳趾頭猜,也應該猜到是他們倆來了鬼界,想要忘川水。
皂莢把這些惡狗定在原地,便是怕它們得到了風聲去通風報信,再加上她問的道路之多,等到這些狗解定,他們倆說不定有已經取得了忘川水了。
只是……
想來現在陰差已經有了防備,再怎麽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是很難了。
顧長生一面帶着皂莢在小路上走,一面思索,要如何才能避開鬼差的耳目,取得忘川水。
——這是一條墳頭草比人還高的路。
別以為鬼就不會死了。
在鬼界很多熬不下去等不了投胎的,運氣好的死後化成聻,在鬼界還能算半個土霸王,運氣不好的,便只能在這裏,墳頭長草了。
而這些一人多高的墳頭草,邊緣都是鋒利的鋸齒,行動稍快或者不注意,身上衣服上,便是一道道口子。
顧長生走在前面,用木劍把這些草擋開,但有一些漏網的,便會朝皂莢身上紮去——
皂莢是看不清楚不是瞎,顧長生在前面開路辛苦,她心頭頗不是滋味。
皂莢說:“顧長生啊,對不起。”
顧長生沒有回答,皂莢就自顧自的說起來:“我當時要是不沖動揍鬼差就好了。”
如果忍下當時鬼差的刁難,現在顧長生也不用跟着她在這裏受罪。
皂莢說:“我說要讓你當副店長,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萬萬沒想到,香辣沒看到,這幾天過得酸爽倒是真的。
顧長生掃開長草的手一頓。
他見過的皂莢有能力有魄力,雖然不張揚,但是從來都是信心滿滿的……
而現在她喪喪的……
顧長生嘴巴張了張,想說“我幫你是自願的你不用這麽想,其實鬼差這麽多年這麽嚣張還不幹實事我也想揍他們很久了……”
但還沒說完,便聽皂莢在他後面陰森森道——
“顧小呆你放心,等我這次眼睛好了……”
皂莢語氣裏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沉——
“我不把地府這群光拿好處不幹事兒的鬼差弄的連鬼都不想當我就跟他們姓!”
顧長生:“……”
他從善如流的把想要安危皂莢的話吞了回去。
但皂莢的想法太危險,顧長生想了想,還是勸她道:“鬼差畢竟是閻王的人,鬧得太難看對你也不好。”
顧長生說:“所以下次再揍它們,一定要注意,不能再留把柄了。”
皂莢停下腳步。
顧長生不明就裏,也停下來看她。
他只顧着往前走,沒來得及看身後——
皂莢白嫩嫩的包子臉上已經被墳頭草劃拉出了好幾道細細的血痕,她也沒在意,任由着血珠子在臉上滑。
顧長生:“……”
顧長生說:“算了,鬼差這麽可惡,當面打比較出氣。”
皂莢聲音脆脆的:“我打不過的話,你幫我嗎?”
顧長生斬釘截鐵:“幫!”
皂莢雖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臉上的陰沉之色卻少了不少。
她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顧長生,這是你說的,你要說話算話。”
顧長生不明白皂莢為什麽突然笑得那麽開心,但是他說過的話自然是算話的。
他看着皂莢,眉目清正:“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皂莢笑得更開心了,她反手拉住顧長生的手,把他往前面扯:“那好,我們快去找忘川水,等眼睛好了我們一起去找鬼差麻煩。”
顧長生:“……”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怎麽聽起來那麽不是味道?
但不論如何,方才圍繞在皂莢身上的低氣壓好歹是不見了,顧長生也不由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皂莢開心,就好了。
顧長生被皂莢拉在身後,有點擔心她看不清,墳頭草會接着傷到她,不由再次老媽子上身:“皂莢你小心一點,讓我在前面……”
皂莢還沒來得及回他,便聽到一聲嗤笑:“你們兩個倒是恩愛,在這個地界兒還不不忘卿卿我我……看來老婆子我是白擔心!”
皂莢和顧長生同時一頓!
兩人齊聲喝道:“什麽人!?”
無人應和。
顧長生上前一步,把皂莢護在身後:“不知是哪位高人,為什麽不以真面目示人?”
四下仍然只有風的聲音。
也沒有其他的人或鬼。
但不知怎麽的,皂莢卻覺得,說話的那人那物,在她的左後方——
也許那人還是笑盈盈的……
皂莢心念一起,翡翠珠串随着她的心意一動,猛地朝她身後打去——
于此同時,顧長生劍從袖出,一劍劈在綠光的反方向!
——砰!
皂莢和顧長生同時被什麽東西一擋,不由後退了幾步!
那裏有東西!
顧長生再次上前!
而皂莢手一揮,七張五雷符從七個不同方向直接請下五雷!
隐身在半空的那人再也藏不住,不得不從皂莢唯一留下的缺口破出——
迎上顧長生的桃木劍!
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顧長生看不見對手如何,只得憑着對危險的直覺揮劍——
“撕拉”一聲,桃木劍像是挑破了什麽東西——
顧長生反手一引一勾,就要見血——
那人再也躲藏不住,再次張口:“我認輸我認輸!”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随着認輸的話一出,隐身藏匿的那人也露出了廬山正面目——
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梳着雙髻,穿着粉紅色花衣服的小姑娘——
手裏還拿着個大勺子。
勺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痕跡,想來就是方才顧長生的桃木劍打出來的。
小姑娘的眼睛烏溜溜的,大大的眼睛看着皂莢,裏面全是控訴:“你為什麽要用雷燒我的衣服?!”
“我只是想和你們開個玩笑……”
顧長生用桃木劍對着她脖子:“你是誰?”
小姑娘眼珠子一轉,看着皂莢:“我是阿蒙啊……”
她“咯咯咯”地笑:“皂莢你不認識我了嗎?”
顧長生目光投向皂莢,似是詢問。
皂莢看着對她笑眯眯的小姑娘,面無表情道:“不知道,不認識,殺了滅口叭。”
顧長生深深看了皂莢一眼,無條件服從:“好。”
阿蒙:???
這發展是不是有點不對?!
她連忙大叫:“诶诶诶!?我是好人不是陰差的人啊?!我是來幫你們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阿蒙:顧長生你怎麽這麽聽皂莢的話?!
顧長生拔劍:我樂意,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