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然說:“我要讓他長命百歲, 生不如死。”
她的語氣依然是平淡的,但皂莢看着她不知不覺已經算是淚痕的臉頰, 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小然應該是極其難過的。
皂莢想了想,開口道:“如果你不介意, 可以把事情跟我說一說。”
謝小然現在用謝小婉的身份活着,想來很多事情都只能憋在心裏——
何況根據謝小然她方才所說, 謝小婉應該還以魂魄的狀态存在過一段時間, 至少在皂莢來的時候,謝小婉還認出了她,并告訴了謝小然。
謝小然顯然沒料到皂莢會對她的事情感興趣, 她有些不可思議:“我以為你會更關心俞會寧的下落。”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麽糊弄皂莢,沒想到……
皂莢看着謝小然,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的:“渣男關我什麽事?渣男就該去死。”
謝小然:“……”
皂莢這話說得簡直振聾發聩, 讓她無言以對。
但皂莢斬釘截鐵的話和鮮明的立場态度顯然取悅了謝小然,謝小然說:“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皂莢:“……”
那您究竟說不說?
謝小然又沉默了。
但最終她還是開了口:“當年俞會寧最開始遇上的其實是我,我年紀小不懂事,在酒吧喝醉了撩了他半截,之後我就去國外念書了。”
“後來他遇上了謝小婉,以為謝小婉是我,追了謝小婉好久, 謝小婉才答應和他在一起了。”
“等後來我從國外回來, 俞會寧已經是謝小婉的未婚夫了。”
“其實我完全不記得他。”
“但是他卻發現是把小婉認成了我——”
“他開始不斷地後悔然後騷擾我。”
“我不勝其煩,便躲着,連謝小婉都不見了。”
謝小然說:“我覺得男人是種很神奇的東西, 明明俞會寧和謝小婉都相處那麽久了,怎麽我一回來,說變就變了呢?”
謝小然是真的不明白:“難道他之前和謝小婉的相處都不是真的嗎?”
皂莢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因為賤的慌吧?”
得不的永遠在騷動。
白月光變成白米粒比不過記憶裏的紅玫瑰,紅玫瑰變成蚊子血幹不過歲月中的白月光,無非就是因為一個得到了,一個已經遙不可及。
謝小然說:“你說得對。”
“我拒絕了俞會寧并告訴他他再糾纏我我就告訴謝小婉,讓他雞飛蛋打。”
“俞會寧是個成功的商人,自然懂得權分利弊,所以他回到了謝小婉身邊。”
“可是謝小婉很聰明,她一直都比我聰明。”謝小然眼睛又紅了起來,“她猜到了。”
“因為俞會寧這個傻bi喝多了,把什麽都吐了個一幹二淨。”
“謝小婉這個蠢貨,知道了也什麽都不說。”謝小然的表情越來越淡漠,“她覺得俞會寧很好,是她鸠占鵲巢,所以才害的三個人不高興。”
“可是……謝小婉這個蠢貨……”謝小婉咬牙切齒起來,“她沒想到,她認為‘很好的俞會寧’因為怕我把這件事情捅出去,讓他什麽都得不到,找了人來對付我——”
“對付我這個,他口中最愛的女人。”
謝小然想起那天在巷子裏看到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眼睛裏失去了所有神采的謝小婉,眼睛紅的要滴出血來:“謝小婉那個蠢貨說,那是她的報應。她自殺前說,希望俞會寧和我都能好好的——”
“可憑什麽俞會寧要好好的?!”
“認錯人的是他!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他!從頭到尾真正無辜的是謝小婉,她落得那樣的下場憑什麽俞會寧要好好的?!”
謝小然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憑什麽我又能好好的!?”
謝小然質問皂莢:“你們修道之人不是常說什麽‘因果報應’嗎?我種下的‘因’為什麽惡果卻是謝小婉來幫我承受?”
“皂莢姑娘,謝小婉說你是個厲害的人,那我想問你,‘因果’就是這樣的因果嗎?”
“如果是這樣,那天理何在?”
皂莢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回答。
她其實可以告訴謝小然,“因果”不一定是這輩子,也可能是上輩子謝小婉欠了她,所以這輩子用命來還她。
可是這樣的答案,她卻說不出口。
上輩子如何如何,對這輩子的人有什麽意義呢?
一杯孟婆湯就忘記了的前塵,對活在當下的人,又有什麽用呢?
只是天道如此罷了。
謝小然見皂莢踟躇,輕笑一聲,裏面是說不出的嘲諷:“謝小婉那個蠢貨是為了謝小然死的,那‘謝小然’就死了吧。”
“謝小然惹的禍,沒理由讓謝小婉死後被人指指點點。”
“我用謝小婉的身份活了下來,活在俞會寧身邊。”
“我其實本來是想慢慢弄死他……”皂莢看着謝小然笑得越來越陰森:”可是謝小婉不讓他死,謝小婉給我換的命我也不能讓它再折在俞會寧手上……“
皂莢接口:“所以你,用謝小婉的性格,做着謝小然會做的事情,讓他以為是謝小然附身謝小婉,用來恐吓他是嗎?”
“對。”謝小然爽快的承認,“我就是要讓他一點一點的,活在恐懼當中。”
“事實上,我也做到了。”謝小然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絲的愉悅,“俞會寧一開始以為自己解決了後顧之憂,但看着我越來越像‘謝小然’,他便越來越恐慌。”
“那謝小婉呢?”皂莢問謝小然,“謝小婉一直在你身邊,她怎麽會讓你這麽做。”
皂莢覺得,謝小婉願意為謝小然去死,必然也是不願意看到謝小然這麽活下去的——
而謝小然,雖然一口一口“謝小婉那個蠢貨”,但她心裏,應該也是極愛自己這個姐姐的。
不然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瘋魔了。
謝小然說:“我用以前在泰國學到的辦法,把謝小婉的魂魄招了回來,養在了自己身邊。”
“她回來的時候,約莫是已經喝過了孟婆湯,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可是她……依然對我很好,會對我說很多有趣的事情。”
“那她為什麽不見了?”
“因為俞會寧啊……”謝小然獰笑起來,“俞會寧不只找了你,還偷偷在天臺上藏了符紙——”
“今天下午,我就眼睜睜地看着謝小婉的魂魄,散成了煙。”
皂莢瞪大了眼睛:“謝小婉在花園?”為什麽她之前一點鬼氣都感覺不到?
“是啊。”謝小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我把謝小婉的骨灰埋在了花園裏,又用自己的血養的花,她白天躲在花裏,開開心心的——”
“誰知道!誰知道俞會寧這個賤人!!”
謝小然猛地傾身,把茶幾上的物什兒統統掃落在在地:“謝小婉憑什麽還說要讓他好好活着?!”
皂莢也覺得,俞會寧這種渣男,活着是在浪費空氣和糧食。
可是……
皂莢終于還是問了出來:“你把俞會寧怎麽樣了?”
皂莢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絲的靈力,讓謝小然激動的情緒不由一窒。
她終于冷靜了些。
謝小然攏攏自己收納亂的頭發,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我本來也沒打算瞞你,你跟我上去。”
說完,謝小然不等皂莢的反應,起身擰開了門把手。
門外的感應燈不知怎麽的,開門也沒有亮起來。
外面黑乎乎的,像一個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謝小然握着門把手,回頭看皂莢,眼裏帶上了一絲挑釁。
皂莢笑笑,拍拍屁股上的不存在的灰,跟在了謝小然身後。
從房間門口到頂樓天臺花園的一路都是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直到謝小然推開了花園大門,才有光線析出——
準确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像玫瑰花包一樣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光球,散落下的光。
光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面不停的掙紮,只是裏面的東西越掙紮,那花苞光球的光亮便越盛——
謝小然說:“這就是俞會寧。”
“謝小婉喜歡紅玫瑰,也喜歡俞會寧,那便讓他變成紅玫瑰。”
皂莢說:“你想讓他一直陪着小婉嗎?”
“他也配?”謝小然笑了起來,“你見過成片的紅玫瑰花嗎?”
“紅的很漂亮對不對?”
“俞會寧從今天晚上開始,每天都會變成這樣的球,無論他在哪裏,他都會被抓過來——”
“被光球吸幹血肉,變成玫瑰花的養料。”
“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
“花園裏第一朵紅玫瑰便會綻放,直到每一個花苞都開綻——”
“而他,則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一點一點的,化成一灘血水。直到太陽完全升起,他才會從血水中,重新變成俞會寧。”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會無比清醒,一直到他壽終正寝那一天。”
皂莢心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趕忙道:“你怎麽會知道?”
謝小然笑了起來,像玫瑰一樣:“這麽大一片玫瑰園,光靠他一個人,怎麽夠呢?”
謝小然笑得眼淚都出來:“何況……害死了謝小婉的,又不只是俞會寧一個人——”
她顫抖着聲音:“你不覺得……我也是應該千刀萬剮的那個人嗎?”
皂莢心念一動,一簇火苗點燃了她手中的黃符——
只見謝小然渾身上下已經被粗壯的藤蔓纏繞——
玫瑰藤上無數尖銳的刺深深地紮進了謝小然的皮膚裏,貪戀的吸收着謝小然的血液——
皂莢忍不住閉上了眼,她喃喃道:“何必呢?”
謝小然看着皂莢:“這是我的報應。”
“可是……”皂莢緩緩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悲憫,“喜歡紅玫瑰的,真的是謝小婉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啧,居然沒什麽人看出來=-=
顧長生顧小呆,要去見長輩居然穿得十分随意=-=怎麽科學?!借一個妹子的花說就是——他可是去娛樂公司都穿得像個正經反派的男人啊!
祝賀 大逗逼妹紙今天設計比賽一等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