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若楓還待将姬澄這些年做下的惡事，比如游歷大啓時與衢州梁家勾結殘害凡界生靈，怕暴露自己，給他灌下失去記憶的湯藥，使他一直渾渾噩噩，忘掉了很多事情。
若不是那日他遇到蕭箐，腦海中突然閃現過幾個畫面，之後在追上蕭箐時，察覺到魔子瞿沐身上有着熟悉的鬼魂氣息，好似碰到了什麽機括，再然後他看到了那座廢棄的都城，殘垣斷壁，破舊的屋舍，以及與蕭小娘子的第一次相遇，曾經在大啓發生的一切，他都想了起來。
自然忘不掉姬澄的所作所為。
師門長輩，誰也不曾懷疑這樣一個對若楓從小就寵愛有加的人，會是這一切的兇手。
若楓也不曾想到。
他直到現在也不想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他的師叔姬澄确實做了梁家的走狗。
蕭箐卻覺得姬澄的行為有些怪異，他難道不知若楓跟她早就見識過他的真面目，為何還要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聲讨梁家的正義之師之中？
還是他真的以為以他的資歷，她與若楓奈他不得？
不知為何，蕭箐總覺得這樣的畫面太過詭異。
讨伐梁家的風聲早就傳遍了街頭小巷，按理說梁家早就做好了應對之策。
但此時此刻，久安城城門大開，城內所有商販小攤貿易有序，煙火濃郁，根本不像是戰火來臨的前夕。
蕭箐拉了拉若楓，“這裏不太對勁。”
姬澄一旁笑道：“蕭娘子果然冰雪聰明，這麽快就發現了不同。”
若楓怒其不争，“師叔，你莫要再執迷不悟，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下去！”
姬澄輕蔑道：“你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懂得什麽。”
若楓的大師父有些糊塗，“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師兄，抱歉了，這麽些年愧對您的教誨，也愧對太清道觀的養育之恩。”姬澄轉過頭對着若楓的大師父他的師兄真情實意道。
突然，天地變色，九安城上空烏雲密布。
梁道森站在城樓之上對着姬澄道：“淮陽道長莫再與蝼蟻多費口舌，一切就緒，就讓這些所謂的正義之士成為我們最好的養分吧，哈哈——”
笑聲中是一切盡在掌握的野心。
一切昭然若揭、不言而喻。
“姬澄，你怎麽會！”太清道觀掌門心寒至極，他門中竟出現了這樣一個敗類。
與此同時，各大門派皆聚攏在城樓前。
衆人擡頭觀天之異象，皆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那密雲中蘊含着恐怖的陰寒之氣，好像一只可以吞天的巨獸，只要輕輕張開大口，所有人皆無可遁形。
梁道森狂熱地望着密雲方向，與梁家子弟皆跪倒在地，長呼：“恭迎老祖出山！”
人群中騷亂漸起。
“梁家老祖，是那個傳說中已經成仙的梁家老祖來了！”
“怎麽會，仙人飛升之後，便不可輕易下界。縱然是神仙，也當受天地法則約束。”
“可如今親眼所見，由不得咱們不信。我就說管他梁家害不害人性命，咱們自個活好好的，豈不逍遙。這下全撞在梁家老祖的陣眼裏，誰別想活命了……”
“仁兄這般就不對了，九州有難，匹夫有責，若任憑梁家這樣行惡下去，誰知下一次會不會燒到你我身上……梁家老祖雖是仙人品階，但畢竟他在下界，實力定使不出三分。我可聽說了，就是因為梁家布下噬靈陣，吸收九州聖地的所有靈氣，才使得這些年來，九州幾乎沒有一位飛升成仙的修者。這樣助纣為虐、自私自利的惡仙自當群起攻之，除掉毒瘤，說不定靈氣就恢複了，你我也可好好修煉、得道成仙……”
“是及是及，你我同修大道，成就無量修為，自當反哺歸家，才是自然……且以衡陽宗為首的宗門已經集聚，在下相信，只要衆志成城，邪魔歪道必将退散！”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将先前籠罩的恐懼之态驅散開來。
衡陽宗宗主帶領所有弟子，以七星八卦為陣眼，布下守護之陣，将城下所有人圈護在內。
浩瀚的守護之靈與陰鸷的噬靈陣撞擊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将整個天幕照亮。
只是到底實力差距，衡陽宗所結的守護陣在噬靈陣的吞噬下，越來越暗淡。
首當其沖的衡陽宗宗主，甚至被那威壓壓制的半跪在地，他腳下的地面甚至出現了裂痕。
若守護之陣破損，九州亡矣。
衆人憂心忡忡，卻愈發篤定。
“四大城協弟子前來助陣！”
“太清道觀協弟子前來助陣！”
“大悲寺協弟子前來助陣！”
“萬劍宗、星河劍閣協弟子前來助陣！”
……
不斷地有人上前，替換掉靈力枯竭的弟子，維護着守護之陣的運轉。
而此時蕭箐三人并不在衆人之內，而是出現在久安城外不遠的一處竹林之內。
竹葉綠綠蔥蔥，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嘩之音，卻分外的寂靜，鳥獸絕跡。
蕭箐沖着虛空喊：“姬道長費盡心思引我過來，不會只是讓我欣賞這綠竹風景吧？”
話音剛落，前方不遠姬澄靠在一棵竹子上，他伸出右手食指豎到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身形一閃，往竹林內而去。
蕭箐還待往前，若楓将她攔住，“裏面恐有埋伏，蕭小娘子你待在原地，我自去追師叔。”
說罷不等蕭箐回應，運氣而起，沒入林中，很快沒了身影。
姬澄待過的竹子下，殘留下幾根紅色的毛發，那毛發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一樣。
蕭箐轉頭望向一旁的瞿沐，“魔子殿下怎麽看？”
在人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頭頂上方突然出現的梁家老祖，以及那吞噬一切的噬靈陣時，姬澄卻一反常态，故意将他們引到這裏。
他這幾次的行為實在矛盾，按說沒人能在噬靈陣全力之下逃脫出來，除非将陣破掉。
他卻故意引她的注意，留下漏洞，使得三人悄無聲息躲開噬靈陣的噬靈之痛。
他似乎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
姬澄究竟是什麽人？
身上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蕭箐甚至感受到有種熟悉的氣息從姬澄身上傳來，那一颦一笑，偶然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态。
不，不可能，怎麽可能是他？
兩人有着不同的相貌，且一個是人，一個是妖，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瞿沐幽深地望向遠處，好似看透了她的內心，苦笑道：“娘子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蕭箐不能相信，“這太荒誕了，狐妖前輩怎麽會是姬澄，姬澄又怎麽會是狐妖前輩？”她又想到瞿沐半分驚訝也無，“你早就知道了？”
瞿沐未說話，答案不言而喻。
難怪一入九州，狐妖前輩就再也不曾在她的靈臺出現過，她還以為他身死道消，難過了很久，不想他與姬澄竟是一個人。
只是他為何一面以姬澄的身份對她與若楓招招奪命，又一面以狐妖前輩的身份助她逃脫，時不時尊尊教導。
蕭箐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
總不會是為了讓她與若楓适應這樣命運多舛的人生吧？
瞿沐若有所思玩笑道：“或許，你們曾是很好的夥伴……”
很好的夥伴？
或許吧，不然為何當年第一次見狐妖前輩，她就有種親切之感。
若姬澄真的是狐妖前輩，那他引她來此定是有用意的。
說不定，破解梁家老祖最終形态噬靈陣的陣眼，就在這竹林之內。
蕭箐這樣想着，竹林深處突然一道白色光柱沖天而起。
竟然是靈珠的氣息。
蕭箐記得，靈珠最後是在狐妖前輩的手上。
這下更加确定了，即便姬澄不是狐妖前輩，狐妖前輩也一定就在這竹林中。
當下，蕭箐沖着那白色光柱疾馳而去，瞿沐緊跟其後。
很快那光柱就在眼前。
巨大的光亮照得蕭箐睜不開眼，遠遠看去，姬澄以靈珠祭在半空，擋在若楓身前，額間青筋暴起，汗流浃背，很是吃力。
虛空中一個殘影嘆了口氣，“阿貍，放棄吧，一切早已就緒，你改變不了了……”
姬澄嗤笑：“還未到最後，怎知就改變不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識時務。”影子連連搖頭，很是惋惜，“還是你覺得，帶上一個半夢半醒的半神就能改變這天下的命運了？”那影子說着往蕭箐這邊看了一眼。
一絲鮮血從姬澄的嘴角流出，他貧笑道：“試一試嘛，萬一實現了呢。”
“有些嘗試可是要丢命的。”
“那又怎樣，這世間繁華我已看夠，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嗎？”影子嘲笑，“看來你也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說着影子虛空一指，一名清冷的女子閉着眼平躺着緩緩升至半空。
那女子的身型與模樣竟是蕭箐曾在混天陣內，若楓的幻境中看到過的，對狐妖與若楓來說，那個最為重要的女人。
若楓與姬澄皆心神一顫。
“不要動我小師姑！”
若楓怒吼着，當即咬破手指，以精血滴在拂塵之上。
霎時，拂塵籠上一層薄薄的金光，格外的耀目。
若楓橫起拂塵對着那影子狠狠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