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5-12 13:10:08 字數:2111
是夜,肖澤醉的一塌糊塗。每每想到那朵秋菊,再看看懷中柔情似水的悅靈,心中便騰然竄出無名之火。
嫣紅樓燈火通明,迎來送往,客流不息。
“別喝了,你醉了。”悅靈奪過肖澤手中酒杯,輕輕放到一旁。
肖澤忽然捧起她的臉深深吻下去,囫囵說道:“我不允許,決不允許!”
待他冷靜些,悅靈才輕輕推開他,紅着雙頰柔聲問:“不允許?”
“對!”肖澤低語,又倒了杯酒,盯着琉璃玉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輕賤你,就算她是當今公主也不行!”說罷,一飲而盡,不禁輕輕咳嗽起來。
悅靈頓時淚水漣漣。
“肖郎莫要為小女憂心,小女本就是紅塵女子,這都是命!”悅靈微一低頭,眼角眉梢都挂着我見猶憐。
肖澤猛地将悅靈抱在懷中,盯着眼前的羅紗帳,心中萬般滋味纏得他透不過氣。
而悅靈卻俯在肖澤懷中,一改往日的柔弱溫順,冷冷一笑,眼角劃過一絲凜冽。她好奇這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是如何輕賤她侮辱她,可她不能問,她要低眉順眼,她要楚楚可憐,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盡早離開這種卑賤到塵埃裏的日子。
此刻花勿語正躺在玲珑閣的卧榻上,吃着滾圓的紫葡萄,櫻柳站在一旁幫忙剝皮,花勿語卻搶過去:“我自己來。”
她邊吃葡萄邊笑得春意盎然,整個人都喜氣洋洋,肖澤父子對桑王對她這個長公主早就有所不敬,今日自己定是觸到了肖澤的神經,不然他那張臉不會那麽陰鸷,要吃人一般。
她越想越開心,瞧不上的人不開心,自己當然就開心了。
花勿語吃着酸甜酸甜的葡萄,洋洋得意呢,卻不曉得花梓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個人都亂了頭緒。
因為,白玉曦不見了!
……
都城外,芳草萋,霜打的泥土透着衰敗的氣息,放眼望去層巒疊嶂,密布的陰雲一層厚似一層,壓在半山腰,吞天噬地,周圍一片死寂。
白玉曦披着黑色氅衣,斜倚在篝火旁,騰起的火苗夾雜着洞穴的濕氣,撲面而來,他皺了皺眉,閉目凝神,慢慢調勻了氣息。
“師兄!”只聽一聲輕呼,微微透着點兒埋怨。
這洞中除了白玉曦,便是這位喚他師兄的姑娘,十八九歲的模樣,瓜子面,丹鳳眼,眸若含水,水若含煙,一襲黑衣,纖腰緊束,長發高束,長長的暗紅發帶垂落如流蘇,眉間一點梅花钿,襯着雪白的肌膚,格外惹眼。
此刻她正薄唇輕抿,斜眼瞥着白玉曦,見他半天不吭聲,終于忍不住又喚了聲:“師兄!”
這次聲音要比先前大些,她有些急躁,更多的是抱怨。
“嗯?”白玉曦動也不動,頭不擡眼不睜,冷冷敷衍一句。
“我還活着。”黑衣姑娘聲音有些顫抖,眼中的煙籠霧罩此刻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寒冬般的凜冽,生生将欲落的眼淚冰凍的恰到好處,懸而未落,風化消散。
“我知道。”白玉曦聲音依舊沒有起伏,黑衣姑娘也似乎習慣他的冷漠淡然,并不詫異,只能攥緊了雙手,将心中的不甘捏個粉碎。
“你知道?”她緊緊盯着白玉曦的眼,低聲發問。
白玉曦忽而睜眼,四目相對,她有些抵不住白玉曦的目光尖銳,低下頭去,随手撿起一根木柴,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篝火。
二人的影子投在洞穴的石壁上,若鬼魅般飄忽不定。
“我師妹何時讓自己吃過虧?”白玉曦漫不經心地調侃着,有些嘲弄的意味,身上的傷雖已大致愈合,然起身行走時依舊有些疼痛,加之昏睡許多時日,身子尚且孱弱,走路還不甚穩健。
洞穴的山石透着濕氣,寒意砭人,不可久坐。
白玉曦站起身,慢慢直腰,皺着眉頭,輕輕按住腰間隐隐作痛的傷口,掃了一眼面前的姑娘,難得的微微一笑。
黑衣姑娘聽了他的話原本滿心惱怒,正待發作,然見他此情此景,忽而心中泛着酸水兒,極是難受,轉而深深嘆口氣,幽幽念叨着:“對,我是個不吃虧的主兒,你用不着為我擔心。可你這一身傷哪來的?”
“狗咬的,攝魂術對畜生可是無用的。”白玉曦說的雲淡風清,忍着疼,将外衣穿着妥當,又伸手烤了烤火,待溫暖傳至周身,方直起腰。
“若無事,我回去了。”他正待轉身,胳膊卻被那姑娘死死抓着不放。
一道閃電撕裂天空密布的陰雲,轟隆隆的雷聲從遙遠的天際排闼而來,頃刻間,大大小小的雨線肆無忌憚在天地間連成一片。
他沉默半晌,低低說了聲:“你想我傷口裂開?”
姑娘倏地松手,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裏,白玉曦看着她的臉,她終于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思茗!我自有分寸!”白玉曦冷下臉來。
思茗曉得他是生氣了,不再作聲。
絲絲涼氣四下游走,此時已近黃昏,加之大雨滂沱,讓人分不清是晝是夜。
“天寒,記得添衣。”沉默半晌,白玉曦終于沉着嗓子叮囑了一句,意欲轉身,卻見思茗眼神有些異樣,本是熱淚盈眶,卻忽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後。
他微微一愣,轉身望向洞口。
花梓正站在洞口,一身火紅長裙濕個通透,淩亂的長發垂在肩上,黏在背上,貼在臉上,滴答滴答滴着冰涼的雨水。
許是洞裏篝火的溫暖讓她忽然有些不适,站在那裏打了兩個寒顫。
白玉曦牙關緊咬,微一閃身便站在花梓身旁,脫下自己的氅衣,披在花梓肩上,又拉着衣襟,将花梓裹個嚴嚴實實。
“哥哥!”花梓又哭又笑,也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如鲠在喉,相顧無言。
她幾次想要開口,最終卻不知說什麽好,多日來的擔憂和恐懼一時間消散殆盡,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