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上門
幾天過去,鄭菁的朋友圈終于更新。
貼出的照片是她打扮成知青分子的cos。
兩條麻花辮垂在墨綠的軍裝上,英姿飒爽的臉上沒有過于濃烈的妝容,反而多了那個年代獨有的淳樸和熱情。
軍帽前的紅星,正如她如沐春風的微笑一樣,閃閃發亮,仿佛穿越時空投映下不朽的青春。
而在鄭菁身旁,是各式各樣的老式家具,襯托着她擺出的各種姿勢。
那些正是她上次去荊逾海邊的別墅裏拍下來的。
圖片下的評論區有鄭菁的一條評論:感謝向我提供這些老家具的小天使。
“這PS技術真有一手。”荊逾自然而然點了贊,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他不知道,這是鄭菁專門只為他一人而發的朋友圈。
相同的內容她先前也發了一遍,但卻屏蔽了荊逾。
因為她害怕荊逾在朋友圈的互動會被陳梓晔察覺,從而暴露兩人背着她的交往的事情。
前些日子在飯館與陳梓晔猝不及防的偶遇,在平時還是姐妹間的友好聚會,但在那個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留給鄭菁的只有滿滿的餘悸。
荊逾忍不住猜想,鄭菁在看見他的點贊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表情?
屏幕那頭,鄭菁早已沉醉似的笑意溫婉。
荊逾看不到,不過他總能八九不離十地幻想出鄭菁迷人可愛的笑臉。
這時,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姑姑一家三口不在家,但絕對不是他們,因為他們回家都是自己直接開門。
“誰?”荊逾收起手機,警惕地問起。
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派出所的……警察!”
中氣十足,聲如洪鐘。
“警察?是出什麽事了嗎?”荊逾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他擔心會不會是莫海在外面捅了什麽簍子,或者姑姑姑父遭了什麽事一直沒和他說。
強烈的不安如海嘯般襲來,鋪天蓋地,迅速淹沒他的心頭。
荊逾起身開門,瞬間愣在原地。
只見一個身着警服的中年人裏在門口,一手舉起警官證朝荊逾晃了晃,及時扼殺掉荊逾的滿腹狐疑。
“請問你是荊逾嗎?”
荊逾被警察突如其來的造訪弄得一頭霧水,支支吾吾回複:“是……是的……請問你們有什麽事?”
警察不急不緩地開口:“你在海邊的那棟別墅今天淩晨被小偷光顧了,要你去看一下有沒有什麽損失。”
聞言,荊逾全身緊繃的肌肉刷的松弛下來,慢悠悠擡手擦去額上的汗。
“還以為什麽不得了的事,原來是小偷闖入啊。”荊逾不屑一顧地腹诽起來,就好像被偷的房子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說真的,與爺爺奶奶已被拆除的老宅,以及和姑姑姑父在一起生活的家相比,他對那套別墅完全沒有感情。
荊逾帶上門,跟随警察上了警車,一路疾馳直奔他在海邊的別墅。
車上,荊逾才想起詢問案情。
“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我們接到群衆舉報,一個小偷,确切說是沒錢吸毒的瘾君子,翻牆爬進你的別墅,然後用野路子學來的□□進房間,到處找財物。”專注駕駛的警察用餘光瞄了後視鏡裏的荊逾,看上去急切無比,“小偷被抓獲後,堅稱自己什麽都沒拿,還說你家怎麽淨放些沒用的東西。我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投什麽,所以請你本人親自看一眼比較穩妥。”
聽到這話,荊逾算是徹底放心了。由于并非緊急任務,警車在經過紅燈路口時緩緩停下。
警察趁停車的空檔回頭瞥了荊逾一眼,繼續道:“那個報案者在發現小偷非法闖入後,第一時間上前制服了他,等我們趕到時,他正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說起來,我們都要感謝他呢。”
心底的感激越來越濃烈,新的困惑又如霧一般萦繞心頭。
“請問,這個好心的群衆是誰呢?我想當面感謝他。”
“呵呵。”警察失笑,“今天的本地新聞你沒看嗎,都上熱搜了呢。”
通過後視鏡,荊逾察覺到警察的笑容裏,竟然帶了絲見他還蒙在鼓裏的譏諷。
綠燈亮起,警車随即轉動車輪。荊逾飛快拿出手機一搜,這一搜還真讓他為落伍于人感到慚愧。
題為《英勇教師勇擒盜賊》的報道迅速搶占他的眼球。
而報道裏的主人公,正是他曾經不務正業的小學同學,現在是光榮的人民教師的何濱。
大致的來龍去脈是,今天淩晨何濱原本打算在海邊看日出,閑來無事散步的時候,發現海邊一棟黑漆漆的別墅裏有手電筒的光在照射,何濱立刻察覺到異常,火速沖入房內制服竊賊。
聽上去像是爽文裏的套路,但對于運動員出身的何濱而言,完全小菜一碟。
看完報道,荊逾喃喃自語:“原來是他。”
警察似乎從荊逾的話裏察覺到端倪,挑眉針鋒相對道:“怎麽,你們認識?”
“我知道他以前在救援隊裏待過。”荊逾只說三分話,把話茬推開,“我有時在海邊見到他。”
他和何濱能夠與同一位警察産生交集,不知是榮幸,還是尴尬。反正他不希望警察知道自己和何濱的關系。
這下輪到警察滔滔不絕講了起來:“我以前和何濱這小子打過交道。他上高中的時候,有個哥們和外校的人起了沖突,他為了給兄弟兩肋插刀,一個人單挑他們去了,你別說他還真有兩下子,把沖上來圍毆他的外校人都幹倒了。當然,他自己也因為這事進了派出所。”
“所以……”荊逾若有所悟,伸出手指指向警察說,“你是當年處理這件事的警察?”
“這不廢話嗎。”警察講話的語氣有了一種欣慰,“當時學校領導和家長來派出所撈他,他保證不會再犯了。結果,他現在用行動證明自己的為人,可喜可賀啊。”
荊逾緊抿嘴唇,一言不發。自從他離開榕城去B市後,就不再了解過何濱的事,其中也包括他打架進派出所的黑歷史。
警察降下駕駛座旁的車玻璃,涼爽的清風瞬間灌滿整個車廂,猛地讓人提起了神。
“何濱這人一開始還是想低調,不希望媒體報道此事的,結果不知道誰傳出了風聲,他所在單位的校長喊來了一大堆記者來采訪他。你別看何濱人高馬大的,面對一群記者,整張臉紅得像蘋果,一個勁地說要低調。那個校長也不忘趁機宣傳一波,逢着記者就說自己學校能有這樣的英雄教師是莫大的榮幸,簡直就把他當成學校招牌了。”
警車已駛入海邊的道路,車窗外有幾只海鳥飛過長空,荊逾伸了個懶腰說:“估計何濱是怕自己一出名,以前的糗事都曝光吧。”
“估計是吧,不過我倒認為确實可以提拔他一下,他是我們榕城的榜樣。”
一腳剎車下去,警車平穩停在事發的別墅大門前。
警察負責地陪同荊逾,從別墅的大院一直檢查到露臺。
除了幾張不起眼的老家具,整棟別墅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所有的抽屜都被拉出,所有的櫥門都敞開着,好在沒有出現任何破壞的痕跡。
荊逾不厭其煩将它們逐一恢複原狀,随後對警察說:“沒有任何損失,只是東西亂了點。”
那個小偷在一番翻箱倒櫃後,發現如此豪華的別墅竟然空無一物,會不會對自己做的無用功咬牙切齒?
想到這,荊逾差點要笑出聲來,沒成想還把小偷整了一把。
流程結束,警察即将開車送荊逾回家裏。然而出發前,警察卻叫住了他。
“你簽個名吧。”警察一手簽字筆,一手筆記本,遞到荊逾面前。
荊逾沒有多想接下來,趴在滿是照片的寫字臺上剛要下筆,卻吃驚地發現,翻來覆去好幾頁都是空白,不由皺起眉:“咦,都是空白,我該簽在哪裏?”
“随便寫一個就行了。”警察滿懷期待地搓了手,“我家裏都是你的粉絲,想要你一個簽名。”
“切,只是要明星簽名啊,我以為是辦案流程的簽名呢,你不早說。”略帶抱怨的吐槽間,荊逾爽快地留下了飄逸的字跡。
警察心滿意足地拿回筆記本,熱情招呼荊逾:“好啦,我們回去吧。”
警車順着原路行駛,不一會兒縮成螞蟻般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