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慈說要送溫慧去李老夫人處, 溫慧并未一口應下,看了眼信王,拉她到一旁, 低聲道:“妹妹,我可否去你府上住幾日?”
溫慈驚訝, 溫慧忙道:“你放心, 父親和忌兒快回來了,等他們回來我便回家……”說着咬了咬唇, 揪緊了身上才換的衣裳:“我這樣回李家,沐浴時定瞞不過人, 若叫外祖母知道……她因着母親驟然去世本就心力交瘁蒼老了許多,若因此再受打擊……”說着眼睛便紅了。
溫慈想了想道:“你等一等, 我去問問王爺。”
溫慧忙點頭:“這是應該的。”
溫慈走到信王身邊, 還未開口他便道:“我都聽見了, 随你的意便好。”
溫慈笑着道謝,回去和溫慧道:“王爺應下了, 我讓寶湘去找李嬷嬷她們, 再與外祖母說一聲。”
“謝謝你妹妹。”溫慧很高興。
溫慈微笑:“不用這麽客氣, 都是姐妹。”
溫慧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溫慈知道她這會兒呆在太子府上別扭, 便去問了信王,信王想了想,叫來蔡嬷嬷:“你帶上人護送溫大姑娘先回府, 本王和王妃還有些事要處理, 稍後再回去。”
蔡嬷嬷看了眼溫慈,見她颔首便恭敬應下,去請溫慧先離開。溫慧怔了下,垂眸上前給信王行了一禮:“小女打擾王爺了。”
信王微笑:“無妨, 你先随蔡嬷嬷去吧,她會安置好你。”
溫慧走後,他們便離開了那處院子,找了一處清靜的涼亭等着,沒多久周鳴就趕上來了,他看了眼溫慈,信王道:“往後王妃在時,任何事情都可向本王禀報。”
溫慈忍不住抿嘴兒朝他笑,信王揉了揉她的手,周鳴道:“回王爺,您所料不錯,太子殿下果然悄悄宣了禦醫,且進去伺候的除了柳側妃外,還有幾位年輕的客卿,他們出來時都……”溫慈想到之前遇到的被攙扶出來的客卿,忙低下頭去。
信王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周鳴又道:“也并未發現什麽線索,太子殿下的杯盞一直是他身邊的近親看着的,沒人可以做手腳。唯一的意外便是太子途中踉跄了下,當時好些人都湧上去扶他,包括成王、禮王、安王,還有其他勳貴大臣,便是連李尚書也在其列。但如此,就更不好查是誰下的手。”
太子中招後就匆忙回寝殿,恰這時與溫慧遇上,有理由懷疑李尚書就是下藥的人。
然而信王道:“不可能是李尚書,他為人最是古板嚴厲,不可能用此種手段。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李家已有一位側妃即将進入太子府上,李尚書完全不必為了一個外孫女來傷害利用太子,畢竟一旦查出來,他們之間的君臣情誼是再難修複的,李尚書不是這般短視的人。”
溫慈也很是認同他的分析,忍不住跟着點頭。
周鳴問:“那接下來您看……”
“既然知道這事有古怪,太子殿下一定會徹查,便不須我們多事了。”說着吩咐寶湘:“去找南寧,稍後我們便回府。”又讓周鳴推他去看看太子。
他到時太子臉上潮紅未退,人也十分疲憊,正靠在床上叫太醫診脈。
信王關切道:“殿下如何了?”
太子揉了揉脹痛的額角,神色隐忍:“本宮也不知,就等太醫的診斷結果。”
恰好太醫這時收了手:“回太子殿下,您已無大礙,不過有些體虛,精氣耗損了些,微臣開些補身的湯藥您服用幾日即可。”
太子擺擺手:“下去開藥吧。”
太醫行禮退下,太子問信王:“你那妻姐如何了?”
信王苦笑:“受了些驚罷了,已無大礙,內子已經安排她回府了。”
太子淡淡道:“本宮看了她的身子自然會對她負責,只是她出現的時機太巧,本宮不得不懷疑她與給本宮下藥之人有所牽連,因而待本宮徹查清楚後,若她當真是清白的,看在你的份上,本宮給她個側妃之位,可若她并不無辜,本宮醜話說在前頭,便是你來說情,本宮也是不會理會的。”
信王行了一禮:“本就是她驚擾了您,若當真牽連其中,臣弟自也不會包庇,您放心便是。”
太子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果真?本宮可是沒忘記之前有人為了家中小媳婦兒還特特求到本宮面前來,若是到時你媳婦兒在你面前哭訴一通,你抗得住?”
信王忍不住笑:“您多慮了,臣弟之所以願意為了內子出面,便是因為她值得,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這便好,可別因為本宮影響了你們夫妻感情。”
“斷不會的。”
太子靠回身後松花色彈墨迎枕上,歪頭看信王,微笑道:“說起這事兒,本宮這裏倒有個事要麻煩你。”
“您說笑了,為您辦事臣弟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的,何來麻煩之說。”
太子笑,信王毫不猶豫應承的态度叫他心裏高興了幾分,道:“你可知給本王下藥的是誰?”
信王搖搖頭:“臣弟當時沒在,倒是無法定論。”
“是老九。”
信王有些詫異:“安王?他無緣無故給您下這樣的藥做什麽?”
太子冷笑:“左不過是因為當初你大嫂的事,本宮雖未找到那個下人,但種種證據都表明和他們幾個脫不了關系。本宮便收拾了禮王的幾個邕從,誰知禮王自己還未如何,老九這個狗腿子倒是坐不住了,巴巴跳出來給他六哥出氣。若是本宮今日在筵席上出了醜,雖不至有什麽大問題,可本宮熱孝後頭一場宴會便‘醜态百出’‘放浪形骸’,只怕到時父皇的禦案上就會堆滿彈劾本宮的折子。”
“這小子仗着近來父皇有幾分寵愛,便愈發肆無忌憚不将本宮放在眼裏。”說着微笑道:“他既然敢為了老六出頭,四弟,你願不願意為了本宮這個大哥出口氣?”
這幾乎是擺明了問信王願不願意為太子效力。
雖之前兩人的關系也融洽了不少,然卻有些暧昧不清,如今太子借此事問出來,便是探問他的心意。
信王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您既然看得起臣弟,臣弟自然是願意為了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太子立時便大笑出聲:“好好好,你果然是本宮的好弟弟,你放心,本宮從不是過河拆橋之人,等有朝一日……本宮自有重賞。”
信王笑道:“您何須如此客氣,臣弟也是為了還太子妃的恩情。”
他知恩圖報,太子更加高興,又連連誇了他好幾句,又問:“你可想好了怎麽做?”
信王沉吟片刻道:“臣弟想先問問您,上回臣弟的提議您考慮的如何了?”
“你說娶平寧做太子妃之事?”
“正是。”
太子道:“本宮和衆客卿商議了一番,此事可有可無。畢竟她如今的榮耀都是咱們皇家給的,而平國公府上除了是勳貴,既不在武官将士之中有人脈又沒有桃李滿天下,對本宮也沒甚幫助。再者這平寧的性子極為霸道獨斷,做一做寵妃倒還罷了,若為正妻,往後……倒不甚合适。娶了她唯一的好處便是皇祖母一定會支持本宮,可她如今年紀也大了,便是這點,也不十分可靠了。”
他說的毫無保留,已算是将信王當做了自己人。
信王邊聽邊颔首,當初他也不是一定要太子娶平寧,畢竟若平寧往後成了皇後,想對付溫慈就更加容易。他只是借此引出後面的事,求太子幫忙欠他人情,其實也算是向太子投誠,否則便不會有今日太子順勢‘讨要人情’——實則探問他效忠的意願的事了。
信王微笑道:“既如此,便把她交給臣弟吧。”
太子挑眉:“怎麽,你又舍不得了?”
信王笑:“您可別打趣臣弟,她那樣的臣弟實在敬謝不敏。臣弟拿她自然是有用的,您便等着臣弟的好消息吧。”
太子不由又是大笑,兄弟兩人說開了倒好似又親近了好些,信王陪着又說了幾句話提出告辭。
到了外面,溫慈和南寧等都已經等着他,上了馬車,溫慈也不問他與太子說了什麽耽誤了這麽久,摸摸他的手有些涼,便先倒了被熱茶遞給他。
信王捧着喝了一口,瞧着她又找出薄毯給自己蓋腿,笑着道:“慈兒,你可知本王留着你一起走是為了什麽?”
“知道。”溫慈點頭:“因為你一刻也不願離開妾身。”說罷便看着他笑。
信王笑道:“小機靈鬼,本王雖的确舍不得離開你半步,可這次你猜錯了。”
溫慈打開薄毯蓋上他的膝蓋,随意問道:“哦,那是因為什麽?”
信王看着她嬌嫩的小臉兒,微微一笑:“之前,你和趙德川相遇之時,本王恰好就在那旁邊的閣樓裏看景兒,你走後,你姐姐突然出現攔住了趙德川,與他說了一席話。”
他看着溫慈愣住,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抓着毛毯邊角的手指一根一根往裏蜷縮,便握住她的手,見有些冰涼,放下茶杯輕輕搓着,問她:“你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