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劍尊冷酷無情 — 第 67 章


夏遺很早就明白了殺不能解決一切問題的道理。可是明白不等于能夠做到。這世上多少人做完事又後悔?他們難道不懂得那些道理嗎?不過是心念牽引,一時難以自控罷了。

夏遺有一顆魔心。

這顆魔心無法真正被封印,否則當初那些人也不會決定把他丢到魔淵。他比常人更難自控。有時候別人一個不屑的眼神,就讓他想殺人。

想要教好這個徒兒,不能只教給他道理,然後就指望他能夠自己成為一個聖人。

在打好基礎後,雙文律帶着夏遺離開了劍閣。

道路越窄,水流便越湍急,心開闊了,心念才能平靜下來。

眼開闊,可以助心開闊。

七海九洲十八島,雙文律帶着他天南海北走過一圈。

夏遺記得很清楚。在他們剛離開劍閣沒多久時,曾見到過一個劫富濟貧的劍客。

那天他們正在路上走着,那個蒙着臉的劍客忽然像風一樣從他們身邊跑過,身上卻不慎落下一枚玉佩。

後面追着他的人從路上呼嘯而過。雙文律拾起玉佩,瞧了瞧東邊兒亮起灰藍的天空,帶着夏遺到前面的小攤上點了兩碗稠粥、一碟香油菜脯、一碟鹹鴨蛋。

夏遺第一次吃這種東西,鹹香軟脆的菜脯和淌油的鹹鴨蛋,配着一大碗熱騰騰的粥吃了個幹淨。少年正在長身體,一大碗粥下去只混了個半飽。雙文律把另一碗沒動過的粥推了過去。

随着日頭漸高,小攤上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坐滿了。又有不少人點了包子面餅之類的直接帶走,支攤子的父女倆忙個團團轉。

他們桌旁又坐下一個人,一身寶藍無袖錦袍,露出裏面暗紋白衣,頭發用錦帶紮着,笑容爽朗拱手道:“拼個桌、拼個桌。”

說罷就叫了一桌子菜,推給雙文律,道:“位置不夠,我不想在路邊蹲着吃,麻煩你們和我擠一擠了,多謝,多謝。”

夏遺擡頭看了看這個人,又看了看雙文律,見雙文律點頭後,筷子伸向桌上其他菜。

這人的僞裝不錯,但夏遺靠手認人。這雙手和之前那個劍客的手筋骨一模一樣。

這人已經自來熟地唠了起來,自稱名叫危澤方。他應該是為那塊玉佩來的,點了這麽一大桌子菜,是瞧見師父把粥推給他,以為他們落魄?瞧着倒不似個惡人,聽之前那些追他的人口中叫喊,好像他偷了什麽東西,這人沒有修為,一身武藝似乎也不錯,不知他的劍法怎麽樣。唔……這屜小籠包不錯。

夏遺埋頭吃飯,已把這個人琢磨了個通透。

危澤方還無知無覺地和雙文律唠着,一張嘴忙兩件事也不亂,邊唠邊喝了一大碗小馄饨,又吃了兩屜蒸餃下肚。

飯飽之後,他臉上還挂着笑,手不經意在雙文律袖口一抹,準備拱手告辭。

但他的手剛落下去,臉上的笑就僵住了。

桌下,一雙筷尾壓在他的手背上。

雙文律似笑非笑,把玉佩丢給他。

“這是你的吧?”

危澤方臉色又變了變,知曉自己的僞裝一開始就被人家看了個通透。

雙文律已站起身,敲了夏遺一記:“撐着了吧?”

夏遺瞧戲瞧得開心,吃得也開心,趁着危澤方正緊張的時候,把一桌子菜都掃了個幹淨,雖一直暗暗用法力助消化,但他此時修行還沒多久,正漲得厲害。

他摸摸腦袋嘿嘿笑了一聲。師父敲了他一記,腹中卻不漲了。

危澤方才注意到桌上已是空了,也驚了一跳。他點這一大桌子,多是可以當幹糧的包子餡餅之類的,足可以當兩天的量。他是看那年長者之前把粥推給一旁十三四歲的少年,以為他們正處于窘迫當中,想讓他們之後方便帶走。那個少年就這麽都吃完了?

他這是遇到什麽人了?

危澤方瞧着兩人遠去的背影,長長出了一口氣。

雙文律已和夏遺進入城鎮。

“師父,你看他怎麽樣?”夏遺問道。他還好奇着危澤方的劍術。

“劍術無甚可說。他的劍道麽……”雙文律道,“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用劍,任何一個用劍的人,都可以被稱作劍客。劍客中有會為他人拔劍的人,人們将這類人稱為劍俠。”

夏遺似懂非懂。

沒過多久,他們就在這個城鎮中再次遇到了危澤方。

當時他正救人。一個年輕姑娘本在買菜,卻被城中纨绔攔住不讓走。危澤方沒看見他們,他把那纨绔打了一頓,送那姑娘出了城。

“在這城中住幾日吧。”雙文律道。

“師父,危澤方的事是不是還沒完?”夏遺問道。

“為何這麽猜?”

“如果結束了,師父就不會在這城鎮裏停幾日了。”

“機靈。”

……

第二天,就開始全城搜捕危澤方并那個年輕姑娘。

那個纨绔死了。

危澤方下手不重,奈何那纨绔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回去後又心中憤憤,一力要喝酒,想到他調戲的小姑娘面容嬌嫩又心中起火,一定要招妓。也是多年積累的酒色之害一朝爆發,恰不巧趕在今日一命嗚呼。

危澤方不好找,那個年輕姑娘卻是好尋的。她與老父常年在城外擺攤,許多人都認得他們。

這父女倆雖心知不妙早已離開,但又能跑得了多遠?

不到半日,就被騎馬的巡捕給捉了回去。罪名也是現成的——找來兩個地痞無賴,再挖一具亂葬崗才丢下的屍首,哭爹喊娘地叫這對父女倆圖財害命在飯裏下了毒。

判決也下得飛快,明日午時當街問斬,告示貼滿了大街小巷,還有識字的專門給不識字地大聲念出來。

要他們給那纨绔賠命洩憤是其一,逼危澤方出現是其二。

行刑場附近布滿了家丁和巡捕。你不是要充大俠嗎?來救人啊!

行刑場下圍滿了人,都在小聲嘆息。許多人都吃過他們家的早點,這是個辛苦活計,雞還沒打鳴時就得起來忙碌,才能趕得上在人流前做好飯食,人來人往的,哪裏就能圖財害命了?可惜,他們也只能來送最後一程。

夏遺也在人群當中,一雙極黑的目看着臺上。

他在等危澤方。

師父既然帶他來到這裏,危澤方就一定會來。

他想知道這個劍俠有什麽特別的,值得師父在這城鎮裏停一日。

令簽将拔的時候,纨绔家後院、縣令府衙外、行刑場附近,同時響起巨大的震鳴生,煙霧四起,恍若起火。

纨绔家和府衙外的是天工樓流傳出去的煙火彈,行刑場附近的是修士符箓。危澤方身為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能積累起這些家底也算難得。

前兩處是真火,行刑場附近是假火,不得不分出人手回援。

危澤方就是趁着這個時候蹿上臺,兩劍挑斷父女倆身上的繩索,帶着他們就要逃。

可惜,行刑場上忽然起了一陣風,将煙霧吹散,危澤方暴露出來。

纨绔家有常年供養的修士,這次也請了來,雖然修為不高,但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對付凡人綽綽有餘。

他們逃不了了。

“人人都可以拿劍、用劍。在順境中拔劍不難,在面對身死之危時,仍有拔劍的勇氣,這是習劍的第一道門檻。”雙文律道。

夏遺聽明白了。

危澤方已跨過了習劍的第一道門檻,但他在此情景當中,絕無逃生的可能。

“師父,我們該救人嗎?”他問道。

“你想救人嗎?”

夏遺雙目冷冷清清:“不想。”

他猶豫了一下,又偷偷擡頭看雙文律,解釋道:“我覺得,這和我沒什麽關系。我們在他們家吃過飯,但也給了錢。危澤方請我們一頓,那也是他自願的。并不是我們要求他請的。再說了,我們撿到他的玉佩,也還了。”

他聲音又低下去:“師父,我是不是應該想救人?”

雙文律牽着他的手:“想不想沒有應不應該。只有你自己想清楚做與不做的結果,自己決定想不想。”

夏遺想了想,道:“他們家的包子很好吃,如果死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我也喜歡危澤方請我們吃飯。救他們吧。”

而且,他覺得如果他說想救人,師父會開心。

他沒有撒謊。他确實有點喜歡那家的包子,也有點喜歡被危澤方請吃飯。雖然以後相遇機會渺茫,但也可以算作他想救人的理由。

臺上危澤方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他不止要顧着自己,還要顧着那兩個不通武藝的凡人。

臺下普通百姓已在煙霧起時就四散而逃,只剩下諸多家丁将他們團團包圍,又有一個修士不遠不近地盯着。

危澤方正嘆絕境之時,不期然在臺下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他看見雙文律并指如劍,向前一劃。刑臺驟然斷裂,危澤方眼前場景倏忽而變,再看左右,他竟是已和那父女倆來到了數百裏外的另一座城城郊。

行刑場上跌成一團的家丁張皇忽望,藏在附近的修士驚疑不定地四處掃視。

雙文律早已帶着夏遺離開。

他們先在凡塵人間走過一遭,夏遺嘗過了各種美食,當初覺得味美的小籠包,如今看來也只是尋常。

他們一路來到大啓王都,啓是楚之前的王朝。在啓王都中,他們又遇見了舊人。

危澤方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窄袖官服,挺胸拔背,精神利落,他看見雙文律和夏遺時,雙目訝異大睜。

此時距當初劫刑場之事已過去了四年,夏遺的身量已抽長,雙文律還是沒有變化。雖只有一面之緣與後來刑場上的一瞥,危澤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師父,他學了你的劍。”夏遺道。

“是啊。”雙文律道。

四年前危澤方曾在刑場上見過雙文律出劍,他現在還是個沒有修行的凡人,行舉間卻有那一劍的意蘊。

對話間,危澤方已匆匆交代過同僚幾句,急着向這邊趕過來,生怕眼神一轉,就失去了兩人的蹤跡。

但雙文律和夏遺一直在那裏等着他。

危澤方将兩人請到城中有名的百味居,點了百味居最有名的十兩宴來謝當初的救命之恩,飯桌上把這幾年的經歷略略講了講。

當年逃出去後,他躲了一陣,等風聲過去後,找機會潛入那纨绔家中,翻找出他們的罪證,投進與之敵對的高門大戶家中。沒用多久,這嚣張到草菅人命的一家就都下了獄。

“我年輕時太莽撞。”危澤方笑嘆,“只道提劍平世間,快意恩仇稱豪俠。可那件事後,我才明白什麽叫好心辦壞事。若我當時想個溫和點的手段勸走那纨绔,也不至于險些害了那家父女的性命。”

“後來我遇到了聶大人,輸他一招被擒下。聶大人卻沒有把我投獄,只給我看了一些卷宗,又帶我去過我曾經犯案的地方去看。我那時很喜歡劫富濟貧,可被劫的富抓不到我,自覺損失深重心中不甘,又會更加嚴苛地對待佃農。我這樣子,除了滿足自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聶大人招攬我時,我就答應了。這世上總該有別的法子整治這些人。”

危澤方就着酒把話往外掏了個幹淨。

“這些年,我也查出過不少貪官污吏,法辦過許多仗勢行兇之人。就是這柄劍……”他按了按腰間的劍柄,複雜地笑了一下,“需要對敵的時候越來越少啦。大多只有每日習劍強身健體時,出一出鞘。”

一頓飯畢,危澤方起身拱一拱手,笑道:“他鄉遇故知,今日大喜。一頓飯當不得當年救命之恩,兩位若有所需,但憑差遣。酒足飯飽,我先離去啦。”

他知兩人非尋常,但并不追問,也無所求,還帶着曾經的灑脫勁兒。

“有不畏生死拔劍的勇氣之後,還要知道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該用劍解決。學會藏劍,這是習劍的第二道門檻。”雙文律道。

“可是他已很少用劍,還算得上是劍俠嗎?”夏遺問道。

“這要看他以後了。”雙文律道,“走吧。”

入過繁花深處、見過大漠落日、踏過浪潮入海、住過雪原冰屋,在人間煙火裏吃過熱氣蒸騰的小馄饨,也在生靈難至的山崖旁嘗過清甜的藤花露。見過笑,見過哭,見過善,見過惡。知曉這天地間的廣闊,可以容納得了如此之多如此不同的一切。

這顆尖銳、執着、苦恨的魔心,漸漸也平靜了下來。不只是因為見過天地開闊,也因為這世間有一個人願意牽着他的手走過這一切,而不是把他丢到妖獸的口裏。

在回劍閣前,他們又一次回到了啓國王都。

此時已過了近二十年,啓國沉疴深重,再難挽救,各地暗中已有起義之軍,欲改換天地,但王都之中仍是歌舞升平,甚至比十多年前更繁華奢靡。

百味居外,他們再次瞧見了舊人。

危澤方穿着一身暗紫寬袖的官服,更顯貴重,眉頭卻是鎖着的,走路時也半低着頭,似乎愁緒在心。

“他沒有佩劍了。”夏遺說道。

即将錯身而過時,危澤方忽若有所感,擡頭瞧見兩人,目露驚喜。

夏遺長成青年模樣,定齡于此。危澤方鬓邊已白,臉有皺紋。

他再次将兩人邀到百味居。近二十年過去,百味居又提了檔次,最好的宴席翻了三倍,三十兩銀子一桌。

危澤方已不似前兩次健談,笑容中雖喜悅真摯,卻難抑心中憤懑。

夏遺看了看雙文律,對危澤方道:“你有什麽難事,不妨說出來。”

危澤方一嘆:“是我的不是,攪擾了重逢的好心情。”

他沉默片刻,道:“不知兩位可曾聽聞過國師。”

啓帝年邁,難舍霸業,欲求長生,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個人奉為國師,行的都是邪法。危澤方暗中查到國師殘害幼童煉丹的證據,然而在他将證據交給聶大人時,卻被他阻住了。

曾經提拔了危澤方的聶大人如今已經更加權勢顯赫,但他卻苦口婆心地勸危澤方放棄,不要再查國師了。那是他搬不動的存在,再查下去只會給他自己帶來危險。

如今的危澤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單人獨劍闖天下的劍客了。他在啓國中已經有了官位,在王都中有了宅舍,他的權勢、他的資産、他這些年辛苦積累下的一切,都可能因為惹惱國師而一切皆空。

“人要清楚自己有多少能力。”聶大人勸他,“我知你人品,所以今日才掏心相勸。當初我教你放下劍,你确實比曾做劍客時多救下了許多人,如今你再聽我一回,妥協吧,留有用之身才能救更多人。有多少能力,辦多少事。”

可是危澤方知道自己不是什麽都辦不到。

在官場上,他拿國師沒有辦法。但他還有一劍。

二十多年前,在刑場上,他曾驚鴻瞥見一手神仙劍。他回去後反複揣摩過那一劍,日日研習,終有所得。這一劍有斬斷一切之能,威力不似凡塵,他試過從種種渠道得來的修士護身玉符,亦會為此劍所傷,若非他的能力不足,恐怕玉符也會斷在劍下。

如今,這一劍他已經磨了二十多年。

大啓規則之內,他拿國師沒辦法,規則之外,他有沒有能力一劍斬了這個滿手血腥的惡人?

可是他能舍下他如今的一切嗎?

財富、權勢……危澤方已經擁有了這麽多,好像自己的性命也随着這些東西而變得貴重起來,再沒有當初一腔孤勇闖刑場的勇氣了。

“你這些年,可有停下習劍嗎?”雙文律問道。

“未有一日停歇。”危澤方答道。

只是這些年他也從一個邊緣小官晉升成了可以上朝的官員,入朝不能佩劍,所以他已不再時時将劍帶在身邊。

雙文律取出一錠銀給夏遺:“鄰街有鐵鋪,你去買一柄劍來。”

夏遺拿着銀子出了酒樓。

沒過多久,酒樓下忽然變得寂靜,莊嚴的樂聲遠遠傳來。一輛彩繡華蓋的朱輪大車在街上駛過,左右執笛抱鼓的侍從随行,車廂兩面的板子都已撤下,用珍貴的雙色細紗遮陽通風。透過紗簾,隐約可以看見其中坐着一個蓄須高冠的中年人。

那樂聲似穿魂入腦,令聞者皆靜下來,停了手中的事情。駕車的自動将車趕到一旁避讓、挑擔的主動躲到兩側将擔子放下。

車輛左右,許多王都百姓都恭敬地彎腰,還有那坐在馬車內着錦緞的貴人,也走出車廂對着國師的主輪車恭敬垂首。

聽說國師有大能力,可煉仙丹使人長生,可傳仙法去病延年。

危澤方從窗口看着這輛車,緊繃着臉。他想起他看到的那些被剖心的孩童屍骸,想起丢失孩子的父母對他跪地苦求。

夏遺回到酒樓中,将劍呈給雙文律。

桌上的酒菜已經撤下。雙文律将劍橫在桌上。

危澤方低頭去看。

這是鐵鋪中最普通的那種劍,不算太差但也不太好,四十兩銀子一柄,剛而易折。

“想不想是你自己的事。”雙文律看向窗外。

國師就在那裏。

危澤方看着這柄劍,深深久久地吐息了一次。

這世間的道是曲的,有時繞一繞彎子才能成事。可是一直退一直繞,偏得太遠了,還在原來的道上嗎?

想不想,是他自己的事。

他說這些是想幹什麽呢?自己想做好事,卻又下不了決心,想用一頓飯請別人幫他去做好事嗎?

危澤方拿起桌上的劍。

他有一劍,磨了二十多年,沒有出過。

如今鬓已白,身已老,還不出劍,要等到什麽時候?

他站起身,肩背筆挺,略一拱手,轉身下了酒樓。

國師華貴的朱輪車才駛過百味居。

不多時,青天朗日之下,地面上忽亮起一道雪亮的雷光,劍劈開馬車的聲音有如霹靂!将迷人神智的樂聲震得散亂無方。

“什麽人敢……不!”國師的怒喝轉眼就變成了驚駭。

長街之上,撩出一線血色。

酒樓上,雙文律并指輕敲:“學會藏劍、懂得用劍之外的東西之後,還有舍棄一切拔劍的勇氣。這是習劍的第三道門檻。”

作者有話說:

危澤方:優秀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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