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崖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絕不肯扣關喚醒雙文律。
但雙文律卻自己出來了。
他一劍劈到了方拂歌面前,洩出的力道斬平了雲門臺。他的劍将烘爐斬破、将魔焰劈散,在無盡的血色中,劈出一線潔淨的天地。然後,陷入了方拂歌專門為他準備的烘爐當中。
他的劍在魔焰中融化,熾熱的鐵水滴落,那是人們唯一能從烘爐外窺看到的景象,金紅的鐵水像血一樣落在赤砂海當中。
那不是雙文律的血,可是和他的血又有什麽兩樣?那是他的劍。一個劍修的劍毀了。
“他打不贏方拂歌。”柏崖道,“後來,烘爐炸了。他的劍光和魔主的魔焰一起墜到了魔淵深處。之後魔主撤兵,他也安穩回來了。”
“劍尊勝了!”岑瑞忍不住道。
就算早知道結果,他此時還是忍不住激動。
“他是怎麽做到的?”
“我不知道。”柏崖搖頭道,“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他回來後沒有提,我也沒有問。”
岑瑞有些遺憾,準備繼續往下聽。
柏崖忽然冷不丁問道:“你感受到我的心境起伏了嗎?”
“師父?”岑瑞一愣,看着柏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後,道,“我……我感受到了。”
他的确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師父與師叔之間深厚的情誼、感受到師父心中對當年慘烈戰況的悲怆、感受到他的擔憂、他的痛苦、他內斂沉默的愛護。
感受到哪怕已經過了千餘年,柏崖再提起這些事,仍然會心有波瀾。
“生靈有情。”柏崖長聲出了一口氣,“心境會被在意的人牽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歲月與經歷可以打磨出相對平和的心境,卻不能徹底抹平心中的情。我尚且不能做到心如明鏡不起微瀾,你又怎麽做得到?”
“沒什麽可羞愧的。繼續修下去就行。”
所以,岑瑞也不必因為心境的波瀾而愧疚。
……
盛驚曉的狂言使得無數人心生波瀾,此時他自己心中的波瀾卻比任何人都要強盛。
他手中死死捏着一枚玉簡,玉簡當中是從劍閣內流傳出來的新課程內容。
“系統。”盛驚曉臉色發白,“你不是唯一的‘金手指’?”
最強劍修系統抓緊機會勸說:“我從沒說過我是。這個世界很大,遠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像我一樣的存在也有很多。乾坤很好,但乾坤并不是唯一。劍尊也不應該是你的目标。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盛驚曉深呼吸數次,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漸漸恢複正常,堅毅道:“我明白了。謝謝你安慰我。之前是我狹隘了。乾坤只是一個世界,劍尊只是乾坤當中的劍尊。他只是我的第一步目标,我應該把目光放得更加長遠。
“這是天外諸位大能下的棋,我也只是諸多被選取的棋子之一。只有活下來、勝利的棋子,才能跳出棋盤,真正成為那能參與進諸位大能對弈的人!
“你放心,我是個知錯就改的人,我有這個承受能力,絕不會因為這件事就頹靡下去。既然現在我只是乾坤中諸多獲得了登上棋盤資格之人當中的一員,那我就先成為這其中最優秀的一個!最強劍修系統,我會讓你名副其實的!我們一起成就最強劍修,然後,向着星辰大海進發!”
最強劍修系統:……神啊!誰來救救他!
……
萬劍峰,主峰後殿。
宗主衛翎正與萬劍峰的幾位長老、陵昌峰主經元昌等人聚在這裏。
他們面前,也各有一枚玉簡,裏面記錄着劍閣新開的課程。
“劍閣有這樣的氣度,我萬劍峰也不至于揪着幾個弟子的機緣不放。”衛翎平靜道。
規則碎片的存在他們早已知曉。萬劍峰不是什麽小宗小派,自有秘法可以查知。萬劍峰內得到金手指的弟子也不少,過了将近一年,門下哪些弟子身具金手指,他們也都心中有數。
如果他們真的緊張這個,也不會任由盛驚曉順順當當地修行,從劍影玉璧中記錄下那麽多劍法。
萬劍峰的劍法,從來不怕被人學去。劍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劍法由人學會之後,才能活。萬劍峰的諸多劍法,也都是由一代代萬劍峰的弟子們領悟、創造、積累下來的。
萬劍峰一直沒有與門下弟子們講這個問題,也只是因為當初坐忘島主寧閑眠只将消息傳與了第八重天璇境之上的修士。
坐忘島主寧閑眠最通天機變化,他若不肯廣傳,必然有其緣由。乾坤正在晉升這個關鍵節點上,有資格知曉這件事的人,都知曉輕重,不會亂說。
寧閑眠與雙文律為至交好友,劍閣既然把規則碎片的消息放了出來,此事必然也得到了寧閑眠的點頭,再也不必瞞于天下。
“既然已經可以公布,那就按照這個來吧。”衛翎點了點桌上的玉簡。劍閣已經給他們做好了案例,他們也不必再多費事。
劍閣傳出這一份資料,就算表了态。
“咱們是沒什麽問題。”崔長老道,“但是其他小宗門怎麽辦?”
劍尊拿自己的教導當鈎子,劍閣那些弟子們怕是恨不得自己得到的規則碎片都是想要危害乾坤的。萬劍峰也自有吸引弟子自願上交規則碎片的能力。
但乾坤當中有多少像他們一樣的宗門?
那些所在宗門拿不出足夠獎勵的修士,在得到危害乾坤但卻對自己協助十分大的“金手指”後,會如何選擇?那些散修呢?
劍尊傳出這個态度,不會沒想到小宗門和散修們吧?
衛翎不緊不慢敲着手中的玉簡:“那是劍閣的事。你我就算想到了,也做不了什麽。”
就像之前他們雖然對規則碎片的事情心知肚明,卻也只能按捺不動一樣。
劍尊把自己放到了一個讓所有人心存顧忌的地位上,他就得考量好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提到劍尊,衛翎就想起盛驚曉來,對峰主經元昌問道:“盛驚曉怎麽樣了?”
他收了這個記名弟子,卻沒有多少精力分給他,傳了功法、法寶後,就讓經元昌幫忙盯着了。
“看樣子受了刺激,心氣兒倒是沒矮下去。”經元昌道。
衛翎道:“我萬劍峰正需要這樣的弟子。劍尊……他已經成為了劍閣的阻礙,不能成為天下劍修的阻礙,也不能成為我萬劍峰的阻礙。”
他的話若是傳出去,難免掀起一波驚濤駭浪。但在座的都是萬劍峰的砥柱,他們也都明白衛翎的意思。
劍修,是乾坤中最積極進取的修士之道。手中三尺長鋒,若無銳意進取,又何必修什麽劍道?
乾坤當中法寶種類多得是,不乏有如福德閣“一杆稱”般玄妙法寶煉化之法。但劍修手中的長劍本身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可以是取天材地寶精心養護的寶劍,也可以是凡間鐵匠鋪粗鐵打造的長劍。
劍修放棄乾坤諸般神異之寶,只擇一劍,他們的道路,是專念唯一、堅定進取的道路。這樣的道路,要突破前方一切障礙,不淩絕頂不止息!
然而世間出了一個劍尊。他不是惡人,他只是太優秀了,他的修為、他的言行、他對乾坤的付出、他成為乾坤的護道者……樣樣種種,使得他站在了一個令人難以企及的地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世間劍修皆向往他,皆敬仰他,把他在心中供上一個高高的位置,以至于竟不敢突破。
沒有了突破之心的劍修,手中的三尺長劍可還鋒利嗎?
這不是劍尊的過錯,但他的确已經成為了諸多劍修的阻礙。
這層阻礙越往高處行,便越明顯。
經元昌體會過、崔長老體會過,衛翎也體會過。
想要突破到頂峰,就要先突破心中名為“劍尊”的這一道心障。
盛驚曉的所言雖然狂妄,卻恰好可以破去這一層心障。他在宗門大比後當着衆人的面這樣說,崔長老同樣看見了臺下諸多弟子驚愕忿忿的神情,所以他沒有責怪盛驚曉的狂妄,反而贊揚盛驚曉的勇氣,為得就是在萬劍峰弟子這一層心障還不太厚的時候,将之打破。
若是那時諸多弟子的神情是激動興奮,那他就要換一種态度對待盛驚曉的狂言了。
“我雖鼓勵了他,卻也助長了他的狂傲之心。還要你教一教他敬畏之心。”崔長老對經元昌道,“他知道了規則碎片的事,若能折一折傲氣,反倒是件好事。”
經元昌應下。
正在此時,又有新消息傳來:福德閣大掌櫃萬稱心傳出信來,若發現有危害乾坤的規則碎片上交,亦算作昊祇神位的考量當中。凡上交者,最少也會有一座神位。
後殿中的幾人微微一怔。
小宗門和散修們的空子,填上了。
劍閣,起雲峰。
雙文律閑閑撥着竹葉。
過去這麽久,也該有弟子找到危害乾坤的規則碎片,來找他指點了吧?
……
定洲,嚴中傑剛離開劍閣沒多久。
他已經在青雲坪上完課,對規則碎片有了不少了解。
課上提供的教具有兩類,一類是危害乾坤的,對付這類規則碎片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反複被用來練習如何尋找規則碎片的漏洞,并通過漏洞反制它們。另一類對乾坤沒有危害,樂于合作的規則碎片,對它們就不能這麽不客氣了。
第二類規則碎片過得還挺舒坦,甭管它們本來有什麽功能,現在都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模拟課程資料中的種種不同規則碎片情況,讓找不到規則漏洞的劍閣弟子們,也能通過話術、演技,成功把規則碎片連蒙帶騙帶進劍閣來。
每天任務完成後,都可以從劍閣獲得一些乾坤的規則記錄。相當于拿工資幹活。勝在收入穩定又安全。
嚴中傑跟兩種教具都練習過,實踐課考核畢業後,就準備離開劍閣去外面歷練歷練,規則碎片在家裏等來和在外面遇上的幾率都差不多,更何況還有昊祇神位的事情呢。他也想争一座神位來,若是能遇上萬劍峰那個敢放狂言的盛驚曉,那就更好了!
結果,還沒出劍閣多久,他就遇上了個規則碎片。
“歡迎使用‘魔頭養成系統’,82088號為您服務。”
嚴中傑聽着腦海內的聲音,問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你再重複一遍?”
“歡迎使用‘魔頭養成系統’,82088號為您服務。”腦海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看來這是個可溝通的規則碎片。嚴中傑壓住心中狂喜。
“魔頭養成系統是幹什麽的?你為什麽會和我說話?”嚴中傑裝成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系統果然耐心給他解釋起來。
這個系統需要讓他通過幹壞事來積累邪惡值,邪惡值可以用來兌換法寶功法等等,最終目标是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魔頭。
沒跑了!這絕對是個危害乾坤的規則碎片!雖然不知道這麽個規則碎片為啥不找一個魔修,反倒會十分作死地找到劍閣弟子身上來,但是,他的任務要完成了!
規則碎片的漏洞不太好找,嚴中傑一邊找它的漏洞,一邊扭身就往劍閣跑。找不到規則漏洞無所謂!只要帶回劍閣,有前輩師長,這東西還不是随便拿捏?
“宿主要去哪裏?”魔頭系統在他腦海裏發問。
“幹壞事攢邪惡值啊!”嚴中傑歡欣雀躍道,“你剛發布的任務裏不有一條背叛師門嗎?我這就去!”
魔頭系統驚了,這麽配合的嗎?
一刻鐘後,九環峰,善功堂。
嚴中傑笑眯眯地對才從他身上扒下來的魔頭系統揮了揮手。
栾煥已經拿着專門的審查法寶對“魔頭養成系統”審查完了,将之關在另一個特質的法寶當中,對嚴中傑笑道:“不錯,任務完成了。但具體能算多少善功,還要等進一步核查完後,才能确定。”
嚴中傑才不在意有多少善功,他在意的是第二個獎勵。
他略微有些緊張,問道:“善功不急。我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拜見祖師?”
栾煥又笑:“你是第一個完成任務的,只要起雲峰上的禁制沒有攔,就随時可以去。”
嚴中傑眼睛亮了。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關押規則碎片的法寶。
好碎片啊!雖然名為“魔頭”,卻急人之所急,救人之危難!犧牲自我,成全他人!
……
起雲峰常年雲遮霧繞,雲霧當中卻并不似在外面所見那般遮眼,草木間只有一層薄紗般的淡白霧氣。登過了半山腰,就能見到一叢又一叢的竹,霧氣游于竹枝之間,晨光與霧氣交織,行走于其中如撥開一條微光長河。
竹葉簌簌,竹身挺拔,其氣清幽。
嚴中傑登上起雲峰,他看着左右的竹,隐約能從中感受到劍意。那劍意似有似無,好像每一根挺直的竹都是一柄利劍,可是他仔細去感受時,又什麽都琢磨不到了,好像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使得嚴中傑也分不清是不是他心中先對起雲峰了敬畏與幻想的心,才将這山上的竹也感受成了內蘊劍意的異竹。
他沿着林間縫隙一步一步往上登,不知何時起,他耳中隐約聽見篤篤輕響,遙遠不知來處,悠然且有節律。
這像是敲在竹上的聲音。
嚴中傑聽着這個聲音,恍惚看見了埋在地下的筍,在沾濕了春雨後,飛快地鑽出地面。竹一節又一節地拔高,一節又一節的向上,直到碧葉拂雲。
篤篤聲還在有節律地慢響。嚴中傑在這樣的聲音當中,好像自己也在随着竹拔高,他在起雲峰上越登越高,高過了雲海,不知不覺走到了峰頂。
雲海之上,躍出一輪金日,光輝遍灑,俯瞰雲海金濤、風起如浪,仰見天空碧澈、朝陽齊肩。
嚴中傑立于此處,只覺天地開闊,心為之壯。他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不自覺地拔出劍來,向前斬出。
他的劍并沒有破開雲海金濤,而是像一道風,融入了這片廣闊的天地裏。
劍修的劍,是開拓,前路艱險,求索不息。
可是,若眼前本沒有障礙呢?
篤篤輕響從身後傳出。
嚴中傑長長吐出一口氣,從崖邊轉回身。
在他身後,竹林碧翠,曲徑通幽,道路盡頭,是一處竹扉半掩的小院。
嚴中傑沿着聲音走進竹林當中。
挺直碧翠的竹林間,掩着一個線條利落、白衣簡素的身影,一頭烏發被竹枝挽在腦後,雙指微曲,正敲着一節又一節的竹,好像在挑選他滿意的竹。
篤篤聲停了。
“祖師!”嚴中傑才同游于天地開闊的心境霎時間又開始波瀾起伏,強壓着激動行禮道。
雙文律回頭看看他,折下一支竹丢過去:“幫我拿回院子裏。”
嚴中傑應得铿锵有力:“是!”
雙文律腳步頓了頓,道:“別緊張。”
“是!”
雙文律:……
算了。
小院半壁靠着陡峭而下的懸崖、半壁倚着清潤碧翠的竹林,院落內唯有一座竹舍、兩張竹椅、一方青岩。
雙文律自己坐到一張竹椅上,指着另一張竹椅,對嚴中傑道:“坐。”
嚴中傑乖乖坐下。
雙文律看他這一身打扮。修士自潔,法衣亦不染灰塵,但嚴中傑明顯是洗過了澡,又重換了一身衣服,在椅子上坐得板板正正。
“怕什麽?”雙文律含笑道,“怕犯錯?你有錯,我才有得指點。”
嚴中傑口中應“是”,卻不由自主繃得更板正了。
“我看你是放松不下來了。”雙文律嘆道。
嚴中傑越不想緊張,就變得越緊張。
“會修桌子嗎?”雙文律忽然問道。
“啊?”嚴中傑一愣。
“不會也沒關系,你可以學。”雙文律嘴角一翹。
幾分鐘後,嚴中傑開始拿着劈好的竹條,小心地編着桌面。雙文律坐在青石旁,手上慢悠悠翻轉打量着他讓嚴中傑帶回來的那節竹,一邊指點嚴中傑:“不用那麽緊,松一點,才有得受力的餘地。”
嚴中傑聽話地放松了手勁兒。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地步的。他來起雲峰領受祖師教導,還沒登上山頂,就受敲竹聲所引,如竹而升,一路生長到峰頂崖邊,見日出雲海,天地壯闊,自然而然就有了突破。
然後他在竹林中見到了祖師,祖師讓他扛了一節竹子回去,然後……開始教他紮竹桌?
仿佛有哪裏不太對。
雙文律悠悠問道:“你以為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嚴中傑一時語塞住了。
劍尊是個什麽樣的人?
強悍、灑脫、堅韌、果決……
但他以前從沒見過劍尊,這些只是他從傳說中、從別人的口中,對劍尊模糊誕生的一個印象。
嚴中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雙文律已繼續往下問道:“你以為受我指點是什麽樣子的?”
“弟子以為……”嚴中傑開始回想他登山的這一路,還沒有見到劍尊,他就已經受到了指點。自他聽敲竹聲開始,到一直被引崖邊雲海,頓悟突破,是一次超乎他預料,又完美契合他心目中劍尊形象的指點。
“弟子以為指點過後,您會回頭看我一眼,然後灑然一拂袖,告訴我‘去吧。’然後我就該下山去了。”嚴中傑道。他現在是不那麽緊張了,不然也不敢說出這番話。
雙文律哈哈笑起來。
嚴中傑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他本不識得劍尊,卻為心中空有的形象而緊張。
雙文律已削好一節竹,竹身上被随意刻畫了幾筆,使之镂空,底部擡起一小塊燈座。這節竹已成了一盞燈。
“竹腹中空,空而有容,當其無而有用。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雙文律把竹燈抛給嚴中傑,又問道,“天地為什麽開闊?”
嚴中傑看着竹燈可以承載燈火的中空之處,似乎又看見了躍出雲層的金陽,看見了長風與雲海,看見了廣闊的天地。
天地開闊,是因為天地中空。
雙文律微笑起來:“去吧。”
作者有話說: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詩經.小雅》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史記》
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