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紹然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理,按照約定所言,道:“我既輸了,一生追随于郡主你。”
靜姝瞧他說得嚴肅,不禁樂了出來,道:“你可是将我當作女子了?”
“是。”
“這般便好了,也不必喚我什麽’郡主’。”
“無論你是何人,我既答應了,那就定會一生追随。”
靜姝微微笑了一下,雖說這是個極狠毒的人,但有他在身邊,便油然生出一絲安全感,鄭重地謝了一番,又道:“江呈月……”
“她是我姑姑,我的名字便是她取的。”江紹然頓了一頓,“可是她已不是皇上身邊的人了。”
靜姝嘆聲中也不便再說些什麽。
……
三月出頭,他們便到了千童城。
一片春意。
靜姝一路來知曉了不少事,也想過許多與父皇見面的場景,但真的到了這個地方,卻不知如何去見。
江紹然帶她到一個小宅裏住下,這一路來,也不至于整日繃着臉了,偶有一笑的他如今更是極其嚴肅,看着靜姝,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麽你便說罷。”靜姝直言道。
“皇上乃是密诏你而來,只叫你在此地等候,你也莫要直接去見,更不許說出自己的身份,只在此處等着便是。”江紹然看看她,料到她在想些什麽,卻不言明。
“可是……紹然,我實話與你說罷,我父皇中了渙神散,此次若不是遇到你們,我也要來父皇的。”
于紹然不答。
靜姝見平日裏直言相告的江紹然如今看起來竟也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怪覺,一時略有不悅之意,道:“你平日裏卻不是這副模樣,今日裏怎麽這般?”
“我……郡主,我……”江紹然稍稍擰了眉頭,肅然相對,一口一個“郡主”的喚着,着實有了臣子該有的态度,仍然吞吐難言。
“有什麽你都直說便是!”靜姝一轉身,一跺腳,直直顯出女兒小家氣态來,恨不能将他咬個半死。
“我說便是!”江紹然終是下了決定,“郡主,其實皇上早中毒了,皇上莫不是如此,密诏你來此處何意?”
靜姝吃驚轉過身來,淚眸恨光直射,咬牙道:“下毒者當真是那個血八蟲?”
“不知道,皇上未曾告知于我們。”
只見靜姝星眸微轉,接着問道:“那藥量多少,你可知曉麽?我有解藥!”
“可這渙神散,不知道藥量多少,卻難解。”
“那便一點一點地解,依情況而定。”靜姝神情希翼地望着江紹然,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一點肯定來,可江紹然卻搖搖頭,道——
“郡主,你當真不曉得這渙神散的厲害麽?況且你若是一點一點地解,又不知曉到底有無效果,雖有解藥,可除卻下毒之人,又如何能知曉呢?”
“我……那我也要見父皇呀!”靜姝急切起來。
“你便安心等着罷,皇上定會來找你的。”
靜姝失神好半晌,忽然提起劍來,道:“紹然,陪我練劍罷。”
江紹然恭然以待,自他覺得自己輸了之後,時常是這般模樣,不敢有半點怠慢,事事替自己将要追随一生的人打點得極好,聽到靜姝要他陪着練劍,也不說什麽,早跳開了幾步,等待其先發起招式。
這一路來,他也時常陪着練劍,每每都覺得靜姝的武功進步非常。
這般又度過了十來日。
靜姝在這個地方,除卻練功還有什麽事可做呢?既不能替父皇、替哥哥分擔些什麽,又不能将九冬焱抓到面前來,問些什麽。只吩咐江紹然道:“再莫要喚我’郡主’了,若是非要有個名稱,便将我喚作’易姑娘’罷。”
這日,正是黃昏時分,他們又在院中對練時,忽聞院外有細微的響動,江紹然先覺,遂停下了招式,躍上屋頂上去查看,喝道:“來者何人!”
來人帶着鬥笠、蒙着面,大笑一聲,指名道姓地道:“競月郡主可是在這裏?”
靜姝輕身飄出院子,輕笑道:“便是在這裏又如何!”
“如何?”蒙面人冷笑道,“那我便要取了你的小命!”
“哼,就你也能傷我分毫?”靜姝随之冷然發笑,将這段日子以來的煩悶之心全全附在這句絕傲的言語中。
“看我取你小命!”蒙面人狠目放光,大喝一聲,猶如虎嘯,飛身前來,被突躍而來的江紹然擋住,過了幾招,恨意大增,怒吼道:“給老子讓開!”
靜姝吩咐了于紹然讓開,自己提劍與對,如月下飛雪,“淩空抽弓射”、“旋落驟風雪”……招招恨恨、切切實實、停停虛虛。
五十招已過,不分上下,高空已然挂月。
蒙面人功力渾厚,怒曳飛沙走礫,團飛而來,時伴着暴喝之聲,想來他也是恨到了極點。
可他的招式卻常被靜姝攻破,此時又揮手掃起周邊一塊圓石桌,橫掃而來。
江紹然心中生急,但見她飛起将石桌霎時踩在腳下,正對着月兒的光芒折射出一副極其霸道美豔的景象來,他大驚于心,可正是這一刻出神一望,未有察覺那蒙面人手中忽然射出幾點寒星,急向靜姝而去。
靜姝心中栗然一笑,這招還是自己師父在今年初始之時對付自己的,早反應過來,優雅翻身躲過連續而來的寒星。
蒙面人一邊繼續對陣靜姝,一面喝道:“不想競月郡主這般厲害!果然是紅娘子的徒弟。”
靜姝卻不理他,飛躍而近其身,忽地往地上一撲,叫蒙面人不知道她耍的什麽把戲,心中大喜,将劍往她身上一刺!
靜姝左手不知在什麽時候拿出來那把玲珑刀,刺地一轉,瞬間躲過,右手子歸劍在這旦夕變換中撐地躍起,左手玲珑刀正欲對準其脖子,但蒙面人出招亦是極快,霎時旋身後退,靜姝只将其鬥笠打掉,向後急退。
蒙面人驚在心裏、恨在眸中,收住了招式,大吼一聲,正要躲入夜中,在一旁的江紹然急奔而上,一道寒光瞬間擱在了蒙面人的脖頸上。
靜姝“嗖”地一下近前,早見江紹然扯下他的蒙面布,細細一看,哼聲道:“原來是你,血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