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了一枚玉牌,玉牌為黃白色,清瑩剔透,正中央有一抹嫣紅,宛如玉珠,嵌在其中。
這就是王章義的精血。
每一個仙仆對應的管事,都有留存這樣一枚玉牌,便于随時感應對方的方位,以及生死。
玉牌取出,李管事掐出一道法訣,注入其中,就見玉中的那點血色猛然一亮,随後,一道青光從中射出,指向東面……
天邊旭日初升,雲紅天青之上,飛鳥展翅,飄飏其間。
每當此時,觀雲臺上就人跡隐現,三三兩兩冒出來幾個攤位,昭示着新的一天。
不過今日那幾個攤位當中,卻有一個別出心裁的,不賣靈器靈石等各種靈寶,賣的而是——菜。
觀雲臺是什麽地方?這裏,是交換靈資的場所,像賣菜這樣的攤位,擺出來,要被仙門弟子恥笑的,要吃菜,去竈房就成了,在這裏湊什麽熱鬧。
而擺攤之人,壓根不在意衆人的眼光似的,哼着小曲,将一木牌懸在攤前,上書——有內涵的青菜,二百文一斤。
如果是平時,鐵定要笑掉別人的大牙!一顆青菜,能有什麽內涵?
可今天,這攤位一擺,就注定是不平凡的,笑掉大牙的将不是別人,而是擺攤的王章義。
“這位……仁兄,給我來兩斤,不,五斤呃……有內涵的青菜!”
說話之人是一個儒雅的仙門弟子,他此時站在攤位前,瞧了一眼木牌上的字跡,秀氣的面孔上,泛着欣然,以致看到賣菜之人,只是普通的凡人仙仆時,馬上有禮貌地改了口。
最近,仙門竈房裏,出了一種青菜,凡是吃過的弟子,都為之着迷,開始一日三餐不斷,而且必要青菜。
這般境況,百年來見所未見。
這個要買菜的仙門弟子,顯然是這幾天吃過青菜的,不然怎麽會如此激動。
當他看到木牌上的字,再把視線移向攤上擺着的一大堆青菜時,一雙眼睛裏,似映入了千萬星子,瞬間閃着動人的光澤。
王章義循聲擡頭,就看到這麽一張臉,這是他第二看到這張臉,第一次,是在昨日。
五斤,一枚金珠呢!他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動作麻利地取出一根草繩,三兩下将青菜捆好,稱了重,利索地交到了對方手中,咧嘴笑道:“這是仙長您的!拿好嘞!”
那弟子迫不及待接過,入手一剎那,就收進了芥子袋中,匆匆離去。
“我也要,要十斤!”
先前那弟子前腳才離去,後面一道聲音就接了上來,在這人身後,赫然已經排起了一條隊伍,還有逐漸變長的趨勢。
這回,王章義已經不僅僅高興在心底了,那喜悅,藏也藏不住,簡直眉飛色舞起來,他一邊忙着捆青菜,一邊忍不住暗嘆,不愧是小蘇啊,這種的哪是菜啊,分明就是金珠啊!
不遠處同樣擺攤的弟子之中,有一人搖頭直嘆:“師兄師弟們定是都瘋了,連菜都要搶着買,有這閑錢,不如多買幾塊靈石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豈料,一旁突然橫插一句懶洋洋的話:“這你就不懂了,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是連着吃了一個月的辟谷丹了吧?”
那弟子剛想說一句你怎知,就聽對方又道:“你別看那青菜普普通通,嘿,可大有來頭呢,說了你怕是也不信,總之我看你傻了吧唧的份上,提點提點你,喏,看到那招牌上寫的字了吧?”
弟子定睛看去,點點頭。
耳邊那聲音才滿意道:“有內涵的意思,就是說,這可不是尋常的青菜,吃了這菜,你就能靜心了悟,探得道機!”
弟子一聽,怔住了,那豈不就是,這菜能助于悟道?
悟道豈是說悟就能悟的,這般機緣,是多少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要是随便就能悟道,那天天吃這青菜不就能飛升成仙了!
騙人的吧!
036歸來
在山洞裏修煉療傷,實則過去了五天,這五天裏,包括她下山這段日子,掰着指頭來算,最多也不超過半月,只是半個月左右,門中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入門一來,她一直是籍籍無名,卻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麽響的名頭,連守山弟子都對她“青眼有加”。
這樣的改變,倒有些叫她玩味了。
多虧了這兩年多來,她憑着記名弟子這個身份,受了不少白眼,面對各樣的冷嘲熱諷,更是習以為常,把自己的心練成了銅牆鐵壁,否則她早就沖上去,對他們一人賞一個拳頭,逼兩人嘗嘗亂嚼舌根的好滋味。
蘇谷儀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不生氣,不生氣,長舌頭的癞蛤蟆罷了,已經長得醜了,還禁不住他們呱呱兩聲麽……”
這麽想着,她平複了心情,便往門中行去,任憑身後的兩人再指指點點,她也權當沒聽見,沒看見了。
世上那麽多張嘴,愛聒聒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對每個惡意中傷自己的人都一一記恨,那麽人都還沒老死,就先氣死了。
劃不來啊,劃不來。
進了山門向上行,阜霞門的恢弘氣象,頓時撲面而來。
仙門立世幾千年,在歲月的侵蝕下,阜霞門高有一丈的青銅大門,不可避免地附上了綠色的銅鏽,斑駁鏽跡不但沒有影響仙門的雄偉,還令其顯得更加古意與滄桑。
蘇谷儀感嘆,兩年前剛入門來,她是被兩個弟子提着進來的,當時差點掉下山崖,她整個人驚魂未定,山門前的一切景致,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欣賞過。
來到一丈高的青銅大門之外,她輕叩了三聲,耳中傳入沉悶的聲響,就有弟子将門一開,她目不斜視,舉步入內……
阜霞門南邊,有一座不起眼的屋舍,其內有一個小小庭院,一棵巨大的古槐,足有四丈高,濃密的枝葉向四方伸展開來,将空蕩的院落隐蔽了一半有餘。
院子裏面,時不時傳來“梆梆”聲響。
蘇谷儀擡步跨入,眼睛在院中掃了一眼,就看到一個高瘦的少年,舉着一把斧頭,一下一下地劈着木柴。
明明是寒冬,少年衣衫也不厚實,也就是長衫之外,加了一件半舊不新的灰襖,握着斧頭的十指,微微泛紅。
院子的門本來就是開着的,蘇谷儀走進去,那人一點也沒有察覺。
“王章義。”
“嗳!”少年聽到有人叫喚,下意識應了一聲,劈開一根木頭,這才喘着粗氣擡頭看了過去。
站在院門的少女,露着笑顏,側頭看着他。
“怎,怎麽是你。”王章義看到來人,先是眼睛一下子瞪圓,再張大嘴開口,表情透着出乎意料。
這裏是阜霞門內的竈房,通常只有仙仆才會每日出入,取食或是送回食盒碗筷。
仙門裏,除了那些長老,或者修為高深到可以辟谷的弟子,可以不用吃飯,其他境界還較低弟子,以及仙仆,日常夥食還是不能少的。
所以這時候蘇谷儀突然造訪,王章義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麽不能是我,我特意來找你的,不行麽?”蘇谷儀眉眼彎彎,依舊在笑。
她笑容燦,比起冬日裏的山茶花還要清麗明豔,王章義看得有些癡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愣神,別過臉去,掩住了可疑的紅暈。
“呃,哦。”他期期艾艾道。
一只手伸了過來,雪白的掌心,抓着一個小小布包,橫在王章義面前。他一愣,握着斧頭指了指:“你這是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給你的,我前不久出山雲游,剛好順手帶的,仙門裏我也沒什麽熟人,你呢,要當我是朋友,就拿着。”蘇谷儀笑眯眯道。
“話說在前面,要是太貴重,我可不收。”王章義嘀咕着,接過布包打開看,開到一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裏面是一件墨藍色棉襖,還有一個油紙包,上面打着紅印,他一看,就知道裏面是什麽了,那是渠水鎮杏林包子鋪的字印。
他忽的擡頭望了一眼蘇谷儀,又快速垂下頭,張了張嘴,默然不語。
身為仙仆,他的日子,過得也算不上很好,能吃得上飯食,穿的上衣衫,安然活着,不用擔心外面作祟的邪靈,偶爾還能得到幾個錢,僅此而已。
只是得到的銀錢,通常都沒來得及焐熱,就被地位更高的仙仆強行奪走,所以很少能攢得下來。
那包子,是他父親最喜愛的,那天,是他父親的忌日。
他目光落在墨藍色棉襖上,喉間輕輕浮動,深吸一口氣,明白了她是在報答他當年對她照顧,于是也不矯情,道:“多謝。”
蘇谷儀搖頭笑道:“謝什麽謝,從前我可沒跟你客氣。”
王章義一怔,咧着嘴,終于笑了起來。
他開口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