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葉舟才從閉關中出來,見到盛驚曉後愣了一下,笑道:“盛師弟,你怎麽來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眉眼間都是笑意。
“我來恭喜你。”盛驚曉道。
“謝謝。”烏葉舟含笑道。
他其實不太樂意和盛驚曉打交道,這個同門腦洞太過清奇,時不時冒出些奇怪言語,旁人尴尬得要命,他自己卻自在得很。跟盛驚曉組這一趟隊,烏葉舟不知替他圓了多少回話,心累得要命。
但他多年積累,如今終于突破,心情正好。
“我還想請烏師兄幫我一個忙。”盛驚曉道。
“什麽事?”烏葉舟問道。
“我想見識一下烏師兄突破過後的一系舟,請烏師兄成全。”盛驚曉道。
烏葉舟收起了笑:“你想同我再比一次?”
劍術乃武鬥之術,不在比試當中,很難見識到劍術的精微妙處。
“正是。”盛驚曉認真道。
烏葉舟歪頭打量着盛驚曉。他當真只是想見識一下圓滿的一系舟?還是聽到了別人的傳言,心中不服氣?
今天的盛驚曉看上去很正常。但對于盛驚曉來說,正常就是不正常了。
烏葉舟沉吟片刻後,道:“你我可以私下比試一次,點到為止,可好?”
盛驚曉點頭。
“好,那便走吧。”烏葉舟幹脆道。
萬劍峰中有專門共弟子們切磋的地方,可以租賃一個陣臺,不會有人打擾。
在兩人前往陣臺的路上,最強劍修系統在盛驚曉神識中追問:“你想幹什麽?好端端的你挑戰烏葉舟做什麽?”
“我想見識一下他的‘一系舟’。”盛驚曉道。
盛驚曉也會“一系舟”。最強劍修系統敢給自己起這個名字,不全是吹出來的。任何一種劍法,只要它見識到了,就可以推演出來,将其經驗、劍意傳給盛驚曉。當然,劍尊的劍記錄不成,那已不是一種劍法,而是道的體現。最強劍修系統還沒這個能耐。這個過程就是它收集記錄乾坤之道的過程。
在之前盛驚曉和烏葉舟比試的過程中,最強劍修系統已經完整記錄下來了烏葉舟所展現出來的“一系舟”,再憑借着它從劍影玉璧當中獲得的諸多積累,整套“一系舟”都已經被它推演了出來,就連烏葉舟所不及之處,也添補完整。在盛驚曉完成任務後就傳給了他,盛驚曉随即便用積累的點數将這門劍法升到了圓滿。
可以說,現在的盛驚曉,在“一系舟”上的造詣,比之前的烏葉舟還要強些。
最強劍修系統沉默片刻,道:“我覺得沒什麽必要,你已經學會這門劍法了。”
盛驚曉道:“我想看看他的突破。”
無論系統怎麽勸,盛驚曉都拿定主意要和烏葉舟比試一場。
他們來到陣臺開啓防護,相對而立。
烏葉舟看着別樣認真的盛驚曉,隐約覺得他狀态有些不同尋常,卻又不能确定,便再次道:“盛師弟,你我點到為止吧。”
盛驚曉點頭,緩緩拔出了自己的劍。
他們的确做到了點到為止,誰都沒有傾力,更多是在拆招,以劍意相試。
烏葉舟松了口氣,只覺得自己之前是太敏感了。
盛驚曉那繁多的劍術與劍意仍然令人驚豔,但此時烏葉舟再看他諸般劍法之間的銜接變化,卻能夠窺出其中的問題了。
盛驚曉的确已經将他所用的每一個劍術都修習到了極厲害的地步,那是一種接近圓滿的“圓滿”。
他的每一種劍法,都具有圓滿的劍意,但這種圓滿并非他自己的,而是他所習之人的。
換句話說,就是盛驚曉能夠将別人圓滿的劍法模仿得分毫不差,然而,這圓滿卻并非他自己的,而是別人的。因此,盛驚曉在不同劍法間轉換之時,就難免會産生遲滞與漏洞。他沒有能力自己去調和銜接這些不同的劍法與劍意。
烏葉舟抓住盛驚曉的一線漏洞,劍光游于罅隙,一劍挑開了盛驚曉的劍。
盛驚曉手腕劇震,接連後退數步,手中劍險些被震出掌中。
烏葉舟也停了手。點到為止,勝負已分。他收起劍,準備離開。
“等等!”盛驚曉叫住他,“我還沒有見過你的最後一劍。”
烏葉舟道:“一系舟的最後一劍為斬此一系之劍。可是,當此劍法圓滿之後,将放舟不系,虛以遨游。每一劍,都是一樣的。”
盛驚曉道:“讓我再看一次。”
烏葉舟搖頭道:“我的每一劍都是一樣的,如果你看不出這個,那麽再看下去也一樣。”
他已轉過身準備離開。
盛驚曉攔住他,目光執着得驚人:“等一等!讓我再試一次!”
他頓了頓,哀求道:“烏師兄……”
烏葉舟見他這個樣子,一時不忍道:“好吧。”
兩人又回到陣臺是,盛驚曉卻躊躇起來,道:“我……我可能收不住手。”
“陣臺自有防護,就算反應不及,我也有護身秘寶。你想使什麽劍法?試吧。”烏葉舟道。
盛驚曉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擡起劍。
烏葉舟看這個起手,驚異道:“你也會一系舟?”
現在他明白盛驚曉為什麽說他可能收不住手了。一系舟的斬系一劍,是沒有收力餘地的。
兩人再交起手來,幾招過後,烏葉舟看出盛驚曉的“一系舟”中常有自己的影子,已想到盛驚曉的“一系舟”從何學來的了。
“你是從你我之前那場比試當中學會得此劍嗎?”烏葉舟問道。
盛驚曉卻沒有餘力回答,他全心全意都在這一場交手當中,但無論他怎樣努力,烏葉舟都能游刃有餘地攔下他的劍,輕松逍遙。
“一系舟雖名‘一系’,最後卻要放舟不系。你繃得太緊了,與劍意相悖,怎能得成?”烏葉舟指點道。
盛驚曉的劍果然随之而變,多了幾分松弛逍遙的意蘊。
若有劍法更高超的前輩在,就能看得出,盛驚曉此時劍中的松弛逍遙之意,仍是在模仿烏葉舟,并非他自己得了松弛逍遙的劍意。
但在此的只有才突破的烏葉舟,他的經驗和眼界都差一籌,看不出這其間的差別,只以為盛驚曉有了領悟。
他贊嘆道:“你的天分當真了得!”
盛驚曉死死抿着唇,他後退了一步,在空隙間道:“烏師兄小心。”
烏葉舟微微點頭,專注地看着盛驚曉。他知道盛驚曉要出最後一劍了。烏葉舟很清楚這一劍的威力,雖然他已突破,但還沒有試過接住這樣的劍。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接劍的同時做到讓兩人都不受傷。
盛驚曉緊握住劍。
一系、一系。身魂道心皆系于此,斬此一系!
劍光驟發。
烏葉舟擡起劍。
叮。
盛驚曉呆呆看着地面,他的劍已被挑飛了,在地上砸出幾聲脆響。
烏葉舟皺起眉:“你怎麽搞得不倫不類?既要決絕,又想逍遙,這怎麽成得了?”
盛驚曉還在發呆。
烏葉舟歪頭看着盛驚曉呆愣愣的樣子,忽柔聲道:“別急,你只差最後一步。這一步我卡了幾百年。你的修行已經很快了。”說罷,他就走了。
盛驚曉獨自站在陣臺上。
“系統,你教給我的圓滿,是不是并非真正的圓滿?”
最強劍修系統心虛道:“不能這麽說,我給你的獎勵,确實都是別人圓滿的狀态。你只要将它們內化成自己的就行了。前面九十九步我都能幫你走了,你只差最後一步。”
“只差最後一步……”盛驚曉扯了扯嘴角。
什麽叫最後一步?如果不是今天用“一系舟”試出來,他永遠都不會想到原來還有“最後一步”,他以為他現在所會的就是終點!
在得到系統之前,他已經多久沒有突破了?
烏葉舟贊他天分了得。天分、天分!哈哈!他哪裏有什麽天分!
他要是有天分,他要是靠自己能行,又何至于如此依賴系統?!
他始終沒有自己的劍意,他學得都是別人的劍意,他連別人的劍意都學不完全!
努力有個屁用!他的天資決定了他就算再努力,也只能走到這裏!他永遠都會被卡在最後一步!
去他大爺的最後一步!
“盛驚曉?盛驚曉!你怎麽了?”最強劍修系統慌亂道。它感覺到有魔氣自盛驚曉體內生出。
“你說為什麽呢?”盛驚曉問道,“天地予衆生以道,予衆生解脫的希望,卻又予衆生以不同的天資。”
“為什麽要予我一顆看得見,卻永遠摸不到的糖!”盛驚曉的面孔陡然猙獰起來。
“誰說你摸不到的?”最強劍修系統急道,“你不是很自信嗎?你不是總說自己天命不凡嗎?怎麽就差最後的一點點而已,你就覺得自己不行了嗎?”
盛驚曉搖搖晃晃離開陣臺,向萬劍峰外走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我也苦了,我也勞了。”他越走越快,最後禦劍而起,“你是上蒼降與我的大任嗎?”
最強劍修系統不能作答,他就算騙盛驚曉,那門由劍閣通傳天下的規則碎片課也赤|裸裸地揭示了一切真相。
它騙不了盛驚曉,從來都是盛驚曉自己騙自己。
現在他不想騙自己了,誰還能再騙他?
盛驚曉飛出萬劍峰,他身上的魔氣越來越重,染盡一身法力,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起來。
萬劍峰內,魂燈殿,這裏是宗門重地,裏面點有所有萬劍峰弟子的魂燈,可以查生死。
查守此地的弟子忽敏銳地看向內門弟子魂燈區域,那裏有一盞魂燈忽然黯了下去,燈火周圍生出濃濃的黑煙。
內門中有人堕魔!弟子飛訊傳與負責鎮守此地的長老,而後看着魂燈上的名字細思起來。
盛驚曉。這個名字他好像聽說過。似乎……是一個從外門突然崛起進入內門的弟子?好像很有天分,怎麽突然堕魔了?
正想着時,魂燈上的黑煙已經徹底蓋滅了燈火。
堕魔既為叛宗。
他已經徹底成為一個魔修了。
……
萬劍峰外,盛驚曉向着涼洲疾馳。
他苦争而來的神位已經在他徹底化作魔修的一剎消散了,但盛驚曉對此卻已毫不在乎。
最強劍修系統此前百般苦勸不能使盛驚曉回頭,此時盛驚曉徹底堕魔後,反倒看上去清醒不少。
“對不起,是我激動了。我不該這樣。”盛驚曉對它道歉,“道還是要走的。一條不行,就再換一條。我答應過你要成為最強劍修,我不會食言,也不該放棄。”
最強劍修系統默默無言,它感覺到一種古怪的疲憊,好像自己變成空蕩蕩的,好像在生氣,又好像不是,只是很難受。它好像……剛剛真正感知到了盛驚曉的心情。
它這是……開始理解生靈的情了嗎?開始觸碰到靈魂了嗎?最強劍修系統心情複雜地看着一身魔氣修為迅速攀高的盛驚曉。他這顆偏執的心,反倒契合了魔修的路子。
“我天命不凡。”盛驚曉喃喃道。
“我現在感覺很好。”
……
劍閣,起雲峰。
雙文律的竹院已經煥然一新,九百年間被風雨侵蝕的籬笆家具都已經被前來求教的弟子們修補好了。
院中舞劍聲飒飒,雙文律坐在新紮的竹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清露,一旁的竹桌上堆滿了瓜果,對院中道:“又快了。別急,再快我讓你站細樁了。”
此時院中練劍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白猿。
這白猿一直住在起雲峰上,飲瓊漿蜜露、受風吹日曬、感日月精氣,天長日久,自己開了靈智。但無人指點,只能自己摸索着餐風飲露曬日照月。
此前雙文律一直在閉關,起雲峰有禁制封鎖,也無人往來。白猿也不知山頂還住着個人,只知山頂上不去。
雙文律出關後,洛平瀾的劍光曾落往起雲峰頂,白猿這才又對峰頂起了好奇,但因為見到那一道劍光,并不敢靠近,後來等雙文律前往遂州後,趁着他不在的時候,白猿才偷偷靠近山頂小院觀察,已經有許多次了。
後來善功堂有了規則碎片的任務,起雲峰上往來的劍閣弟子漸多,白猿遙遙跟随,看了許久後,漸漸看明白了一些事。
半個月前,它捧着許多瓜果與采集的清露來到竹院外,敲響了竹扉。
那天正巧洛平瀾在,她給白猿開了門。
白猿見她吓了一跳,正猶豫着,洛平瀾已回頭笑道:“師叔祖,這猿兒來找你呢。”
白猿少見人跡,不通人言,但生具靈性,分得出善意惡意。見洛平瀾的笑,覺出她的善意,又站住了。
雙文律正在雕一節竹根,未擡頭道:“這白猿已在附近窺視過許多回,一直不敢靠近。”
“我看它是想來請教您,還帶了拜師禮來。”洛平瀾道。見雙文律沒有反對之意,就把白猿放進了院中。
白猿走進來,小心打量了一圈,來到雙文律面前,把瓜果和清露放到他跟前,學着其他人鞠躬作揖。
“是個機靈的猿兒。”洛平瀾笑道,對白猿招招手,“來,你看着我,學學看。”
她以神識達意,雖為人言,白猿卻聽懂了她的意思。
白猿看了看雙文律,走到洛平瀾身邊看着她。
洛平瀾演練了一套劍招,取靈動之意,放慢速度演示給白猿看。
白猿看完,抓了抓腦袋,低頭四望。
雙文律抛了一截竹過去。白猿伸手抓住,對雙文律拜了拜道謝,然後學着洛平瀾的樣子,以竹當劍,模仿起了方才的劍招。
白猿一招一式模仿下來,沒有絲毫遺漏,只是看上去有些別扭。這是因為人與猿的身體結構不同,白猿試圖一模一樣地去模仿洛平瀾,反而失了自然。
但這只是小問題。只看過一遍劍招就能學下來,這天分已經很高了。
洛平瀾來了興致,贊道:“猿兒聰慧。你再來學一學這套劍法試試看。”
她又演練了一套略難一些的劍法。白猿又學了下來。
洛平瀾逐步加高難度試這白猿,直到第九套劍法,白猿才開始吃力。
雖然白猿模仿得越來越艱難,卻眼見得越來越歡喜,最後學不來後,就向洛平瀾作揖,求她再演練一遍給自己看。
既有天資,又愛劍法,确實難得。
洛平瀾見獵心喜,見猿兒時不時望向雙文律,目光殷殷,便為它道:“師叔祖,你瞧它如何?可想收個徒兒?”
雙文律擡頭取笑道:“怎麽?你叫岑瑞小師叔還不夠,以後還想再給自己添一個白猿小師叔?”
洛平瀾灑然聳了聳肩:“叫就叫呗。您幾位以後說不準什麽時候見獵心喜,親收個弟子,我都得叫嘛。”
又道:“我看這白猿機敏誠懇,您若是沒有收徒的心,讓它做個童兒也好。”
雙文律又瞧了瞧白猿,道:“來。”
白猿走過來,又拿起地上的瓜果和清露捧給雙文律。
雙文律接過它奉上的東西,未提收徒,只道:“以後每日上午去青雲坪,與才入閣的弟子一同上課,午後來我院中。”
這算是暫時同意留它做個童兒了。
白猿大喜,對着雙文律連連作揖,又對洛平瀾作揖。
它不通禮節,雙文律和洛平瀾都沒有教它改正的意思。
萬類自有天性,白猿性本自然,何必要它學人呢?
只是為了方便溝通和學習,人言與文字還是要學一學的,青雲坪也有針對幼童的課程,讓白猿去聽就可以了。
就此,白猿算是在劍閣當中挂了名。每日晨起采得清露送上,又去青雲坪上課,下午采得瓜果帶上山頂,灑掃院子、學習劍法,過得不亦樂乎。
此時神道已立,乾坤愈加穩固,雙文律正得清閑,有弟子來時就教一教弟子,無弟子來時就教一教白猿。
幾日之後,劍閣弟子都知道起雲峰上有這麽一只白猿,都喜歡逗它。白猿喉中尚有橫骨,不能人言,但已經可以聽懂一些了。這些弟子們常跟它說話、演練劍法給它看。
白猿語言學得慢,學劍法卻快得多。既然正式開始學劍,自然不能只像之前模仿成就算了。
但白猿已經見識過許多套劍法,每一套它都很想學,現在卻只能先從最基礎的練,難免心急,恨不能一刻鐘能練完十刻鐘的任務,這劍法嘛,難免就越打越快。
“當初怎麽沒看出你是個急性子?”雙文律嘆道,“你去伐些竹子來。”
白猿不太好意思地搔了搔頭,撿起一旁的斧頭,進入竹林伐竹去了。
等白猿伐完竹,雙文律坐在竹椅上悠閑喝茶,指揮白猿在院中空地上打了一片高低粗細皆不同的樁林。
雙文律滿意地點點頭,道:“你上去練吧。”
白猿常年在林中游戲生活,站樁林對它來說根本不是難事,但想在高低錯落的樁林上演練具有套路的劍法,就必須得放慢下來,否則腳下容易落空。
白猿跌下去幾回後,長了記性,總算把速度放慢下來了。但等到它熟悉了樁林之後,身體依照習慣去行動,腦子又開始跑神。
雙文律搖搖頭,手指一彈,一道勁風打在白猿腿上。
白猿跌下樁林,茫然地歪頭看雙文律。
“你還是先站樁吧。”
雙文律找了根粗木樁給白猿,不許它以腳趾抓握樁沿,單腳立在樁上,不能掉下來。
這可苦了白猿。猿猴在山林中行得穩當,主要是來回蹦跳,靠手掌腳掌抓握,是動得準穩。站樁卻是靜功,把握平衡,靠得是心神專注。雙文律不許它抓握邊沿,白猿在木樁上站得也是左搖右晃。
只要仍在樁上,無論它怎麽晃蕩,雙文律都不管它,但只要跌下去,雙文律手上的竹條就抽上去了。
白猿苦了幾日,總算能在樁上站得穩當了點,天性當中的活潑躁動漸漸沉下來,有了幾分專注靜心。
如此之後,它在青雲坪上學語言文字也快了許多,于是每日上午又多了一門課——和青雲坪的弟子們一起練劍。
白猿日日以竹當劍練習,看着別人手中閃着金屬光澤的利劍,着實眼饞得很。
有弟子看它那眼巴巴的模樣,道:“你去求求祖師,讓他給你一柄呗。”
一柄普通的練習劍也不難得,只是因為這是起雲峰上的白猿,他們雖有劍,也不敢給它。
白猿心動地歪頭想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它覺得雙文律不給它劍不是忘了,可能有別的什麽因由。也許等時候到了,它就有劍了呢?
但想是這麽想,饞還是一樣的饞。
青雲坪上的劍多,起雲峰上卻只有一柄劍。雙文律并不日日把劍佩在身上,閑時就把劍又歸到那方大青岩當中。
白猿上午饞劍的時候,就纏着青雲坪的弟子們看看摸摸他們的佩劍,下午饞劍的時候,就蹲在大青岩前看雙文律的劍。
雙文律的劍看起來很簡潔,劍柄劍格上只有最簡單的防滑紋路,劍首鑄有劍閣的銘文,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了。
但別人都說這一定是劍閣當中最厲害的劍!這可是劍尊的劍!白猿也這麽覺得。
它不敢伸手去碰這柄劍,就眼巴巴地瞧着。
這天,雙文律又出去找柏崖喝茶了,白猿獨自待在峰頂,掃撒完院子後,又蹲在青岩前看劍,看着看着,忽然覺得這劍自己抖了一下。
白猿揉揉眼,再看,那劍果然又自己動了,好像在想把自己從石頭裏□□。
劍拔了一次,沒成功,兩次,又沒成功,第三次氣急敗壞起來,左右铮铮震了半晌,還是沒能把自己□□,最後從青岩縫隙與劍柄上升起一陣仙氣飄飄的白霧,彙作個俊美的人形。
劍靈閉着眼在飄飄仙氣當中凝聚成形,眼睫輕動,睜開一雙秋水般的明眸,身體的每一條曲線、衣袂的每一點飄動都恰到好處,輕靈飄逸,端得是完美無缺。
劍靈睜開眼,看到眼前的白猿。
白猿睜着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劍靈和白猿大眼瞪小眼,脫口而出道:“怎麽是個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