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這只灰鼠在那裏,本是心有不甘,想再看看有沒有線索,不想卻聽到這麽一番奚落。
同行這麽久,他自認沒有什麽對不起他們的,這群捧高踩低的都不是什麽好玩意!還有鄭誠傑!一路上對他吆三喝四的,等別人把他貶損夠了才假模假式地裝幾句好人。
可誰叫他沒有實力?沒有實力,就會遭人看不起、遭人愚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要……
王餘咬牙切齒了半天,最後還是頹然嘆氣。他宗門功法不如人家,天資也不如人家,憑什麽比人家強呢?他努力修行上一個月,及不上人家在師門靈脈上修行三日。
若非心知肚明差距太大,誰願意奴顏婢膝?
王餘臉色正變幻着,忽聽身旁有動靜,才想起之前那只兔妖。此時他的迷魂香藥效已過,這小妖怪已是醒了,正瑟瑟發抖流着眼淚。王餘看見他就心生厭惡。若非這小妖一問三不知,他也不會被鄭誠傑找到由頭攆走。
一只小妖而已……他冷哼一聲,召出一只形似巨狼的兇猛靈獸,下巴一擡,示意道:“吃吧。”
小兔妖驚恐地瞪着眼睛,眼前利齒參差的猩紅巨口兜頭罩下。
血濺滿地。
……
野竹分青霭,飛泉挂碧峰。
雙文律身披雲氣,悠悠走在崖壁間。
他記得這裏應該是一處山谷來着。
不過,他記憶裏的遂州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
不遠處,一只白鹿停在山崖上,好奇地看着他。
雙文律含笑對它招了招手。白鹿猶豫了片刻,扭頭跑下山崖,沒過多久,就出現在了雙文律所在的崖壁間,四蹄輕靈地一躍,就停在了雙文律前方一丈遠,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十分靈動,好奇又警覺地看着他。
這是一只開了靈智的鹿。
“你知不知道這飛瀑的源頭在哪裏?”雙文律并不靠近,就停在那裏問道。
他身旁這道窄瀑自山峰間挂下,大約只有一人寬,像一條披在山峰之間的披帛,向下散開,潤澤一方山林,向上卻追溯不到源頭,仿佛是從山壁裏滲出來的泉水。
白鹿停在那裏思索了片刻,像在考慮要不要信任面前這個人。它看了雙文律一陣,還是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很舒服,于是對他“呦呦”叫了兩聲,轉身在山壁間躍動。
雙文律一笑,跟在白鹿後面尋路。
他們越走距離瀑布反而越遠,雙文律被白鹿帶着越過了一座裂峽、穿過了兩個山洞、翻過了三處崖壁,這才到了一處隐秘的谷地。一渠清泉從谷中潺潺淌出,最後成了那道挂在山峰間披帛似的美麗飛瀑。
白鹿把他領到了地方後,就輕盈地躍到一處山岩上,望着雙文律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雙文律看這靈透的清泉,斂去笑容,形容鄭重起來。他伸出手,指尖一捉,從泉眼裏捉出個金銀二色的圓球,球上有一道裂隙,有水霧從中滲出,遇到地面便化作潺潺泉水。
白鹿睜大眼睛,它飲這道泉中的水很久了,還從不知道泉水裏藏着這麽個東西。
自這小球被取出後,谷中泉水的水勢就開始變小,而且莫名仿佛就變得灰暗了下去。其實水仍是澄澈的,只是少了一層靈氣。
白鹿敏銳地感覺到了這種變化,不安地呦鳴起來。
雙文律看看它,又笑道:“來。”
白鹿猶豫許久,跳下山岩,停在他三丈開外。
雙文律看它這警惕模樣,并不強求,垂眸看向手中的小球,手指在小球的裂隙上抹了一下,裏面就不再往外滲水霧了。
“這是我朋友的法寶。”他說道,“她死去了,法寶就遺落在了這裏。那時我們的狀态都不大好,也沒有餘力收回她的遺物。”
白鹿靜靜地站在那裏,澄明的黑眼睛安靜地看着他。
“再後來,它在這裏留得太久,造就了這麽一口靈泉。”雙文律道,“它留在這裏也很好,但我現在需要取它用一用。”
“你帶我來,我不能讓你為難。”雙文律又笑了一下,他這一笑,之前的沉肅便不見了,生機明朗。
他伸手對着泉眼點了一下,泉眼中突然有生機和靈氣蓬勃而起,這些生機和靈氣很快又化入泉水當中,泉水又變得靈動而美麗。雙文律這手指一點,便在泉眼下造就了一小處靈脈。
白鹿不懂得他這樣的舉動有多難得,只感覺到泉水恢複了之前的樣子,更多了一股純冽的生機,便高興起來,快活地呦鳴幾聲,走到雙文律身邊蹭了蹭他。
一段如水鏡般的虛影忽然凝在雙文律面前,他看了看虛影,拍了下白鹿的腦袋,笑道:“我走了。”
說罷,帶着虛影飄然遠去。
白鹿懵懵懂懂,它只感覺自己剛才被拍了一下後,突然就知道了好多東西,那東西好像是叫做修行功法?
……
雙文律來到清淨處,看過天機,尋到與天工樓相關的節點,把歸元珠随手一抛。
歸元珠是天工婆婆印開天的法寶,她隕落于三千年前,歸元珠也損毀不能用了,但其中昭示了她的道。
天工樓的小輩們眼看着路要越走越歪,這歸元珠丢給他們,也算全了與印開天的情誼。至于悟不悟得出,那要看他們自己了。
雙文律看向面前的水鏡虛影。
這是花空謝的傳訊術。她終于捉到了那隐藏在震動當中的東西。
雙文律點破水鏡,鏡中渾濁的痕跡由虛轉實。他指尖一劃,将之困在劍意當中。
“好污穢。”雙文律皺起眉。
“這種力量,竟然也能成為一個世界。”坐忘島上,寧閑眠虛托着這渾濁的力量道。
通常來說,世界都是“秩序”的,規則本身,就代表着秩序,無論其表象表現得多混亂,其世界底層都是具有規則的,這是世界誕生的根基。混亂無法誕生規則,又如何能成長為世界?
但看眼前這一道世界的力量,卻是完全由混亂聚合而成的。沒有任何秩序,只有混淆、侵染、盲目愚癡……
“沒有任何規則誕生的極致混亂,本身已經成為了某種‘規則’。”花空謝道,“我暫且将它命名為太歲。它的侵蝕對規則的漏洞很敏銳。”
“你想借助它來尋找乾坤欠缺的地方?”雙文律擡了下眉。
“對。”花空謝道。她把這群老朋友都叫起來,為得就是這件事。
乾坤現在距離完滿,只差規則中最後一點細微的缺漏。如細瓷微裂,難以覺察。若是找不全缺漏,那麽乾坤的晉升将會被拉長到不知多久遠之後了。但是這個奇異的混亂世界的力量,可以幫助乾坤迅速走完這一步。
“若可控,我不反對。”雙文律道。
他指尖劍意微動,将面前污穢的太歲力量泯滅。
寧閑眠手掌一籠,掌心星鬥隐現,太歲的力量被定在其中,無法侵染周圍。乾坤大部分規則都是穩定的,若只以微小的太歲力量幫助尋找缺漏,就算他們放任不管,它想破壞乾坤的規則,都需要不知多少年。
“我覺得可行。”
其他人亦沒有什麽意見。
一番探讨後,大家就此把這件事定了下來。花空謝自去試驗如何用太歲的力量。
……
朗擎雲躲在荒野無人處。他知曉自己現在就是個麻煩,因此一直都避開有人的地方。
他握着血鏽刀,不是劍柄,而是遍布鏽痕的那一截,将前面露出劍身橫在眼前,光亮如新的劍身上,倒映出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殺氣驚人。
血鏽刀上的鏽跡越來越短了。它的确比朗擎雲原本的短劍要好用太多,在他夢中,那些千鍛的寶兵皆不是它一合之敵,在現實中,那些修士們的法寶也扛不住它的鋒刃。乃至陣法、禁制、術法……朗擎雲還沒有遇到哪個能擋得住它的東西。
為血鏽刀而來追殺他的人太多,他沒法不用它。但用它用得越多,血鏽褪去得就越多,對他的影響也就越大。
朗擎雲閉上眼睛,把血鏽刀放到一旁。
道種在他胸中很安靜,它仿佛将更大的精力都放在對抗血鏽刀的影響上了。朗擎雲現在孤身一人,道種對他幾乎算得上是偃旗息鼓,他也不必再因為恐懼道種的影響而壓制修為,血鏽刀的影響又幾乎都被道種抵消,這讓朗擎雲感到了久違的輕松。
他幾乎以為只要繼續下去,自己就能恢複正常,假如不是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道種和血鏽刀像兩匹烈馬,單獨駕馭哪一匹,他都會被拽向深淵。現在這兩匹烈馬相背狂奔,借二者相争的平衡,解了他的困境。可他作為被兩匹烈馬中間的那輛馬車,在兩方越來越大的力量下,什麽時候會被撕裂?
他現在開始懷疑,這樣的血鏽刀,當真存有無上道藏嗎?
……
遂州,沖和城外。
蔡酥紅正在搭建一個小秘境。秘境裏什麽都沒有,只容得下一個人躺下後翻個身。
她搭好秘境,往裏面扔了一瓶傷藥。
她和秘境系統都心知肚明這種行為沒什麽意義。按照概率來算,朗擎雲可能這輩子都遇不上她布置的這些小秘境。但秘境系統沒有阻止她。
“謝謝。”蔡酥紅輕聲道。
秘境系統不以為意:“反正你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護道者還在遂州呢。它也想找機會繼續抱大腿。
蔡酥紅笑了一聲:“是啊。我也沒多少家底兒了。”
建完這個小秘境,她也沒能力再繼續了。
和朗擎雲分開沒多久,她就生出了另一個猜想:如果真的想殺死一個人,不應該提前讓人知曉。
當然,也有可能是那時的朗擎雲已經神智不清楚了,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殺意和情緒,所以才暴露出來。
但生死關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她已經和朗擎雲經歷過不止一個生死關頭。
“你別去找他送死就行。”秘境系統道。
“我知道。”蔡酥紅道。
有了這樣的猜測之後,她并沒有回去找他。這對他們都好。但她也沒辦法什麽都不做。
“走吧。”蔡酥紅拍了拍手,“我們去看看今年的秋收。”
……
今年的秋收很好,卻并不能使邱書峰高興。
除了秋收,還有修士們導致的一系列麻煩需要他處理。
血鏽刀吸引來的修士魚龍混雜,別的不說,僅因為他們打鬥毀掉的良田都不知有多少。
作為一個普通人,很多爛攤子邱書峰都沒法處理,因此他不得不請昭國供奉的修士與一些遂州名門正派的駐守修士來幫忙。但他的為難之處也在此——這些修士難道就不會想要內藏無上道藏的血鏽刀嗎?假使遇到了兩難的情況,他們會選擇得到血鏽刀,還是保全凡人的性命?
“霍仙長……”邱書峰道。
一旁抱劍的霍骁睜開眼:“你的心亂了。”
邱書峰一嘆,道:“我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修行人可以不把凡人的性命當回事?難道說修到後來,便看凡塵衆生如微塵草芥了嗎?”
他覺得修行應是将人越變越好,但現在遂州的情況卻讓他無法不心焦。他的心亂了,想法也就鑽了牛角尖。
霍骁道:“你把他們當成掌握奇術異法的仙人,難免失措。修行人只是走在修行路上的人,修行未成時,心性自然有瑕,和凡人沒什麽兩樣。把他們當成你熟悉的那些官吏豪富來看,也是一樣的。”
邱書峰恍然。的确如此。掌握超凡能力的修士之于凡人,與那些掌握權利財富的官吏豪富之于平民百姓,也沒什麽不同。百姓在面對官吏豪富時舉止失措,他在面對修士導致的問題時,便同樣失措了。
事情一下回到熟悉的領域,邱書峰的心平複下來。雖然無法保證結果,但他已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世上有想要血鏽刀的修士,也有不想要血鏽刀的修士。有貪心不足的人,也有通明利弊的人。
邱書峰想明白後,竟真的把遂州的情況穩了下來。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血鏽刀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凡人聚集的地方過。
……
天氣越來越寒冷。一夜過去,清晨樹上的小葉邊緣忽然結出的白霜,遂州就在磕磕絆絆中迎來了冬天。
滿樹豔紅的老楓一夜之間凋零大半,露出折角分明的枝幹,挂着僅剩的幾片葉。樹下的紅葉堆裏,蜷縮睡着一個人。
朗擎雲又做了夢。
血鏽刀是毀不掉的。不止夢中的年輕人做不到,朗擎雲也做不到。他同樣想過試過許多辦法,可惜,他掌控不了血鏽刀,就像他掌控不了道種一樣。
朗擎雲的夢一直圍繞着那個拿着血鏽刀的年輕人,看他因為這把劍麻煩纏身。雖然遙隔不知多少歲月,但這種相似的狀态卻讓他不由得對夢中的年輕人産生了親近感,好像是一個不曾見面卻能夠互相理解的朋友。
最初時,朗擎雲的夢就只是夢,做夢的時候茫然不知,只有醒來時才能覺察自己是做了一個夢。随着他的夢越做越多,漸漸的,他好像在夢中也神智清醒,雖然無法影響夢中的故事,卻能夠覺察到自己身在夢中。而當他做夢的時候,道種的影響、血鏽刀的蠱惑都離他遠去,他能夠獲得難得的安寧平靜。
每一次做夢,都好像是一次與老朋友的相聚。這一次相聚,他出現在山林裏。
夢中的年輕人正在往遠離人煙的深林裏去。他已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毀不掉血鏽刀,又與許多想要前來奪刀的人争鬥過。他一直都是勝利的那個,但這只會使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這柄劍殺得性命越多,它對人的影響就越大,年輕人的眼睛裏,漸漸也開始生出越來越多的血絲。
如果注定無法毀掉血鏽刀,他還會做什麽呢?朗擎雲擔憂地跟随在他身後。
年輕人一直往山林深處走去,他好像并沒有具體的目标,只是一直往人力難至的艱險處去。朗擎雲忽然明白了,他毀不掉血鏽刀,就想把它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沒有人能找到它,那這柄劍與毀掉了也沒什麽區別。
但這個方法朗擎雲用不了。那些想要得到血鏽刀的修士們有定位血鏽刀所在的方法,他所在的時代與年輕人所在的時代已經不同了。可哪怕如此,朗擎雲也不由得被年輕人的所行牽動了心神。
他會平安嗎?他能成功嗎?
地窟、沼澤、毒潭……朗擎雲看着他跨越一個又一個險境,終于找到了一處險峻的山崖。
山崖斜探而出,呈現一個幾乎無法攀登的角度,崖下半腰處雲遮霧繞,看不清崖底的情況。年輕人向崖底推下一塊大石,久久望着崖底,沒有聽見回響。
假如把劍扔到這底下,是不是就永遠也沒有人能找到它了?
朗擎雲看着年輕人,他想這應該就是年輕人選定的地方。他應該會把劍扔到下面。
可是年輕人站了一會兒,竟又轉頭走了。
這裏不是他選定的地方嗎?不過,比起之前的沼地來說,懸崖下似乎确實沒那麽危險。
朗擎雲跟在他身後,見他找來許多堅韌的草藤,開始編織長繩。他竟想要下到崖底看一看嗎?!
朗擎雲愕然。在這許多次夢境當中,他已經确認,年輕人就是一個普通人,雖然會武藝,卻沒有修為。這樣的山崖,他打算怎麽爬?
可年輕人竟仿佛不知曉這樣做有多危險似的,他編好了一根足夠長的繩子,拉拽确認每一段繩索是否結實,然後找了一處相對好爬的地方,把繩子一頭系在樹上,一頭系在腰上,就這麽向山崖下爬去。
他爬得笨拙又艱難,一方面是因為地況艱險陌生,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右手。他右手的傷已經好了,卻不很靈便。可他沒有放棄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山崖邊又冒出年輕人的腦袋來,他翻到懸崖上邊,顧不得一身塵土,躺在地上歇息。
繩子不夠長。
年輕人就這樣在山崖上住了下來,朗擎雲看着他每天編繩索、下崖探路。這樣做難道有什麽意義嗎?他簡直執拗得可怕。每過一段時間,年輕人就會到林中狩獵,每次都用那柄劍。
朗擎雲默然。這是一柄渴血的兵器,如果不能給予它滿足,那它就會開始發狂,适當的殺戮可以安撫它的意志,但對于拿劍的人來說,這只是飲鸩止渴。
夢中的時間總是模糊的。不知經過幾次日月輪轉,年輕人再一次來到山崖邊。他的神色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朗擎雲立刻意識到,他已做好了準備。
他已準備了足夠的繩索,并探明一條路線,找到許多夠他停歇的平臺,也挖出許多用來踩踏抓握的凹槽。然後,一路下到了崖底。
崖底并不像從上面看的那般可怕,這裏還生活着許多動物,比如在石壁上跳躍的岩羊、水潭裏游動的黑魚。
年輕人在山崖下找到一處可以生活的地方,造了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小屋,然後挖了一個深深坑洞,将這柄劍埋了下去。
年輕人就此在崖底住下。朗擎雲不明白。他難道是要在這裏看守着這柄劍嗎?這有什麽必要嗎?還是說他其實已經開始舍不得這柄劍,所以才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舉動?
朗擎雲看着他在崖底生活,晨起時以樹枝為劍練習,從無一日間斷。他的左手劍越來越好,而且在這樣的日子中,逐漸脫離了曾經從血鏽刀中習到的劍法,他眼中的血絲也在一日日褪去。
看着年輕人的神采越來越安定,朗擎雲不由也生出歡喜。血鏽刀的影響是可以消去的!
但年輕人每天都會去埋劍的地方看一看,朗擎雲覺得他好像在等待什麽,好像心中還結着疙瘩。
他在等什麽呢?
又過了不知幾日,埋劍之地忽然傳出動靜,年輕人豁然睜眼,幾個縱躍過去。
朗擎雲跟着過去,他終于明白年輕人在等什麽了。
那柄埋在兩丈深坑下不見天日的劍,竟已被扒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野竹分青霭,飛泉挂碧峰。——《訪戴天山道士不遇》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