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點頭:“你随意。”便帶着南越等人走了。
溫慧譏諷的笑:“怎麽?怕了?怕我再說更多的秘密讓信王聽見毀了溫慈?你也不過是無膽鼠類罷了,我當初怎就瞎了眼看上了你?”
趙德川上前兩步,目光漠然:“到了如今我也沒必要瞞着你了,你說的對,我的确對慈兒有着非分之想,從我小時第一次在姜家私塾見到她時,便發了誓要一輩子護着她對她好,哪怕她如今已為人婦已為人母。”
溫慧清楚的聽到‘噼啪’一聲,她覺着自己心口應該是裂了條縫。她死死瞪着他,眼淚不受控制,臉皮也開始僵硬:“無恥之徒!”
“當初你多番示好,我本不欲搭理你,可那時見你糾纏我,慈兒便不理睬我了,因而我便開始與你虛與委蛇,因為只有在你身邊,她看你時,餘光就會看到我。”
溫慧緩緩後退:“你……”
“至于你的母親,也的确是我設計殺的。因為什麽你應該很清楚才是,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件事慈兒并不知道,她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便是到了現在,她也以為只是場意外罷了。”
“她始終把你當做她的姐妹,對你有一番容忍。便是想着除了你母親,也是多番猶豫一直不曾下手。不像你母親對付她時,未有半刻動搖。”
他看着溫慧慘白的臉沒有絲毫同情:“其實當初若你不答應我出來,你母親也就不會跟着出來,後面也就不用死,說到底,害死你母親的是你自己。可是你無能,不敢承認不敢承擔,一味逃避,将仇恨轉移到慈兒身上,因為這樣你就好受一些是不是?”
“趙德川……你怎能如此對我……”溫慧到了此時才知道母親的真正死因,一時險些站立不住,眼淚不止,恨得一雙眼睛猩紅:“我自問從未虧欠過你……”
“那又如何?”趙德川的目光漠然:“我說過,凡是傷害了慈兒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這個畜生!”溫慧再也忍不住撲上去就是一番捶打怒罵,趙德川站着紋絲不動,溫慧的力氣對他造成不了絲毫傷害。
突然,瘋了一般的溫慧一僵,她踉跄的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去,她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匕首,鮮血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進黑暗裏,溫慧突然撕心裂肺的疼,她緩緩擡頭看他:“你……”
“我本不願再理睬你,可你總是學不會聰明,為了發洩報複,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誣蔑慈兒的清白,若放你活着,說不得還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所以,你還是安安靜靜的死了吧。”
溫慧倒了下去,口裏有鮮血吐出來,漆黑的月空有一抹月牙高高挂着,一道淺淡的月光撒下,卻正好被高大的趙德川擋住,她只能看見一個漆黑的身影,那身影籠罩着她,如墜深淵,她從沒有像這一刻一般的冷:“趙、德川……若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認識你……”
那黑影不為所動。
冰冷的眼淚劃過臉頰,溫慧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知為何,到了最後她想到的竟是當年她和溫慧嘻笑玩鬧的場景,那時她那樣無憂無憂,那時溫慧總是包容着她,那時……
可她嘴裏最後一個字喊得卻是:“娘……”
趙德川一人回到了信王面前,信王看着他,趙德川竟也擡頭向他看去:“王爺,末将與郡主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到時您和王妃可一定要賞光來喝杯喜酒。”
信王微笑颔首:“好。”
一行人趕到京城時天色微明,方到城門口,卻見南清騎在馬上手握□□,身後是一排排武器出鞘的将士,嚴陣以待。
馬車停下,車門打開,信王看着城門下的陣勢一言不發。南清打馬上前來,信王問他:“你在這裏作甚?”
南清臉色沉肅:“四叔,侄兒奉皇爺爺之令,來殺您了。”
宮門大開,南清領頭,身後跟着近十将領,每人手裏抱着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所過之處留下一縷縷叫人聞之色變的血腥之氣。
進了泰和殿,明帝正坐在龍床上喝藥。娴貴妃的藥他喝的少,中毒未深,但畢竟上了年紀,那毒又霸道,因而此番明帝着實吃了苦頭,身體受到很大損耗,便是醒來了一時也不能下床活動。
南清帶領衆人見禮,明帝見了那十來個盒子,笑了笑,将藥碗遞給大太監:“真是朕的好孫兒,你比你大伯他們強多了。”
南清恭敬道:“皇爺爺過獎。”說罷擺手,讓人拿來凳子,将那十來個盒子依次擺好:“皇爺爺,您可要看一看?”
明帝已經聞到了血腥味,聞言落了笑,嘆息道:“罷了,不看了,雖他是個逆子,可畢竟也是朕的兒子,朕作為皇帝的為了大明江山穩重不得不除了他,可朕作為父親,又怎能絲毫不傷心呢。既然看見了難受,倒不如不看了,帶下去吧。”
南清卻已經自作主張去将那些盒子一一打開了,只見每個裏面都是一個人頭,或雙眼緊閉、或死不瞑目。打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沖在場衆人的鼻子,好幾個宮人吓得驚呼出聲,雙腿發軟,一時泰和殿裏慌亂起來。
明帝的目光卻落在最後一個人頭上,赫然就是太子,他正是死不瞑目的那個,那雙與明帝極其相似的鳳眼一動不動地大睜着看着他,眼尾輕輕皺着,仿佛在訴說他死前的痛苦。
“梅南清,你做了什麽!”明帝大吼出聲,脖子臉上青筋只冒,臉色瞬間煞白,話音剛落,他便胸口一痛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陛下!”大太監見此忙撲上去扶住軟倒的明帝,南清拍了拍手:“皇爺爺,您不滿意麽?”
“逆子!你怎麽敢、敢殺你大伯!”
南清不以為意:“這有何不敢,咱們皇家不就是殺來殺去的嗎?什麽大伯爺孫,不過一個輩分罷了,難道您心中當真還有親情?”南清詫異道:“如此,倒叫孫兒不解了,四叔和孫兒的父親在您心裏不過一個棋子,一個想除便成除掉的人,怎就沒在您身上看到對他們有絲毫親情?”
明帝急促喘息,蒼老的臉上滿是冷汗:“你、是為了給你父親報仇?”
“難道不應該嗎?畢竟您雖不要您那些兒子,可孫兒不能不要父親。”
明帝不由冷笑:“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孫兒,真是我梅家的好子孫!你殺了你大伯又如何,難道現在還想殺了朕嗎?”
“怎麽會?”南清十分淡然:“殺了太子乃是因他居心叵測,意圖謀害四叔五叔九叔等人,且在您昏迷不醒之時便要強行繼位,絲毫不顧您的安危和意願,此乃不孝不悌不敬,有何資格再為我大明帝王?想必您也是十分失望的,可您不是最喜愛太子麽,可這麽個窩囊廢您廢除舍不得、換吧又恐生事端,因而孫兒便急您之所急,替您解決了這個憂患,叫您再選一合适的儲君,孫兒可都是為了您着想啊。”
明帝慢慢平息了怒氣,只臉色依然陰沉:“那可真是為難你了,為朕想得如此周到。不過你說得也對,朕的确是對太子有些失望了的,既如此,你覺得朕接下來立誰為太子好?”
“按理說這是您和朝廷的事,孫兒一個不及弱冠的小子是不該妄言的,不過您既然問了,孫兒自該言無不盡。依孫兒所見,不論眼光手段還是心胸,自然是四皇叔最合适的,可惜他身有殘疾,不能繼位為帝,便只能排除;次者麽,五皇叔倒也算個人物,可五皇叔到底缺了幾分氣魄,又有四皇叔珠玉在前,若是他繼了帝位,只怕又是一場骨肉相殘;您其他的兒子麽……不說也罷了。”
“因而,孫兒想來想去,如今适合這位子的,也只有孫兒了。”
“你?”明帝冷笑:“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為何你就是最合适的那個?”
南清淡淡一笑,看了十來個頭顱一眼:“這第一,論果斷,想必孫兒是合格的;第二,孫兒自認也不算笨,只說此前五叔九叔想要對您不軌之時,是孫兒帶人力挽狂瀾;這第三,四叔與孫兒交好,這些年來孫兒與母親妹妹在皇陵守墓,四叔每年都不曾忘了叫人來看望孫兒,為孫兒延請名師教導,教孫兒禮義廉恥,因而若是孫兒繼位,便可與四叔相安無事,四叔更可以輔佐孫兒,如此一來,這大明江山在孫兒手裏至少是安穩無虞的。皇爺爺,您覺得呢?”
明帝靠回靠枕,淡淡看他:“其他兩條便不說了,你就那麽肯定你四叔對這個位子沒有想法?會安心輔佐你?便是他當真安心輔佐你,等你大了掌了權勢,又會放過他?要知道那時他的小兒子應該也長大了。”
南清笑:“皇爺爺,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孫兒此時也沒法給任何人以保證,但若當真到時孫兒成了一個忘恩負義之輩,想必孫兒執掌江山的能力也到頭了,那時,自然又是另一番更疊了。”
明帝沒有說話,他沉默半晌方道:“行了,你的建議朕會仔細斟酌,朕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南清竟也十分利落:“是,孫兒告退。”說罷便帶着人走了。
明帝擡頭,看着跟在南清身後的人裏有一人步伐略顯僵硬,背影卻筆直高大,不疾不徐,抿緊了唇,到底收回了目光,卻又落在太子的首級上,眼裏閃過一抹心痛之色,緩緩閉上了眼睛。
好一會兒他才再次睜開,吩咐大太監:“找到太子屍首,以突發惡疾之名厚葬。”
“是,老奴領旨。”大太監忙吩咐心腹太監将那些頭顱搬下去,瞧了眼沉默不語的明帝,小心翼翼道:“陛下,順王世子如此逼迫,您方才為何不叫人拿下他?”
“如何拿下?”明帝淡淡道:“如今這宮裏宮外只怕到處都是他和老四的人,不信你就出去看一眼,看看外面兒是不是被圍了,否則,你以為那兩個會這麽聽話說走便走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大太監極了。
明帝沒什麽意味的笑了笑:“着什麽急,朕雖然不舍老大,可不管是他還是南清,都是我梅家男兒,只要能坐穩這個江山,又有什麽要緊。只是,這南清比老大可有心機多了,他此時冠冕堂皇的說着什麽與老四相輔相成,可以他的心機和野心,朕倒想看看過些年,老四又能落到什麽下場。”
信王也是明帝的孩子,且還是正宮皇後所出,然明帝卻一直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別說外人不懂,便是大太監這個在明帝身邊兒當了幾十年差的老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但所有的一切變化,都是從當年信王北疆擊退北狄,大勝而歸開始的。
這樣一想,明帝與太子果然才是最親近的父子。
另一邊,南清等人到了宮門口,一行人站住,他看向一武将道:“四叔,您當真要回去嗎?此時可是最關鍵的時刻。”
那武将擡起頭來,果然是信王,他欣慰地拍了拍南清的胳膊笑道:“你已經長大了,方才也做得很好,接下來的事四叔也相信你能處理好。若當真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便叫人來找四叔便是。但四叔必須回去了,我消失了這幾日,你四嬸身體又不好,只怕擔憂地很。”
南清俊逸的面容上欲言又止,信王笑道:“方才不是還說自己行事果斷,這會兒怎得又婆婆媽媽了?”
南清果然不再猶豫:“四叔,您當真不後悔嗎?”
信王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笑了笑道:“南清,若四叔和你說什麽叔侄情誼,只怕你也頂多信個三四分。但四叔做這樣的決定絕不是單純因着什麽叔侄情誼。一來,你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人;二來,當年你父王為了救四叔死了,四叔得報恩;三麽,”說着笑得有些無奈:“你四叔我當真對那個位子沒什麽想法,可惜的是這麽些年來,你皇爺爺大伯等人,都不相信。”
“四叔,我……”
信王擡手阻止了他的話:“南清,你是個好孩子,冷靜、理智、果斷,甚少沖動或者義氣行事,四叔最是欣賞你這點,因而這些話四叔如今告訴了你,但你信不信,四叔其實無所謂,因為四叔自己問心無愧,也算給大明江山找了個合适的繼任者,這就夠了。”
說罷笑着颔首,便轉身離開了。
南清一直看着他上了馬車,目送馬車駛出皇城很遠,才收回目光。他慢慢捏緊了身旁的拳頭,轉身,看向氣勢恢宏連綿不絕的城牆,眸中幽冷沉着,只在那最深的角落裏,有一簇灼熱的火星在緩緩燎原。
而南越先一步帶着南熠回了信王府,得知溫慈在溫家,便忙使人去接她回來。
溫慈得知信王與兒子皆安好的消息,強忍了好幾日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她捂着臉靜靜哭了一會兒,便擦幹眼淚站起來急聲吩咐:“寶湘,快收拾,咱們回去。”
寶湘忙答應着,溫慈卻自己三兩下披上大氅打開了門,卻見溫甄和老罡等人都在外面,還有蘭香抱着女兒溫蕊也小心翼翼的等着。
“慈兒……”溫甄和忐忑喚道。
溫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父親,王爺和熠兒回去了,我也要回去了。”
“是,父親方才也聽說了,王爺和熠兒都安好。”溫甄和慶幸到。
“父親,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如今的家在信王府,往後,女兒不會再三番兩次來溫家打擾您了,您自己保重吧。”說着行了一禮,也不去看溫甄和什麽反應,與他而過離開了。
“慈兒……”溫甄和看着她一去不回頭的背影紅了眼睛,他知道這個女兒是徹底對他失望了,往後,只怕是輕易不會再來了。
她沒說蘭香如何處置,也就是放過了她。老罡蘭香都松了口氣,可想到如今的局面到底有些難受。
蘭香抱着孩子上前,拉住溫甄和的手:“老爺,往日都是妾身豬油蒙了心,這才做出那許多錯事,但以後絕不會了。往後,便讓妾身和蕊兒陪着你可好?”
溫甄和看着眼前這張溫婉的臉,不知怎的便與另一張臉重合了,那張臉的主人歷經諸般磨難,從未對他抱怨過一個字,可就是那樣的人,卻落得那樣的下場,卻被他給弄丢了。
他顫抖着手扶上蘭香的臉:“香兒,往日也是我不好,往後,我一定護你周全,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他明明看得不是她。可蘭香并不覺得難受,也并不嫉妒,那個她到現在還想不起來的姐姐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否則老爺怎會到現在還惦記着她呢。
如今有了丈夫和女兒,有了家,又知道了自己的來處,她心裏已是落了根,只剩感激。
她在那只溫暖的手掌裏輕輕蹭了蹭,溫柔道:“好。”
溫慈回到家時剛好遇見一行身着盔甲的将士們往府裏走,衆人見了她的車架忙見禮,溫慈匆匆掃了一眼,不曾看到那個坐在四輪車上的熟悉人影,便随意點點頭,提着裙擺也不顧寶湘等人的呼喚往府裏跑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信王正要張開雙臂接住她,就見她視而不見的從他面前跑過,他滿臉笑容都僵在那裏,伸在半空的手落也不是擡也不是。衆親随見此忙憋住笑轉開頭,就是不敢看他此時的臉色。
信王無奈地垂下手,再看去溫慈早已不見了蹤影,他看着自己僵硬的左腿,不禁苦笑,也難怪溫慈認不出他來,他還從未在她面前站起來過。
溫慈跑進春熙苑,也顧不得向她見禮的人,她已經聽到了嬰兒斷斷續續的哭聲,她全部的心神都被她的熠兒牽挂住了。
“熠兒!”
她焦急呼喚,聽見聲音南越忙抱剛回來就醒來然後一直哭的南熠往門口走,兩廂撞個正着,南熠有些尴尬:“母親,熠兒醒來就哭,兒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
然後他便說不下去了,溫慈的眼淚幾乎瞬間落下來,她的眼睛牢牢盯在南熠那張癟着嘴哭得傷心的小臉兒上,一直焦躁不安、懸空落不下來的心便在這瞬間落了地。
她伸出手去,那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可依然牢牢抱住了那個疼了她半日才生下來的孩子,那個此前一直嫌棄不是女兒的孩子。
“娘的熠兒……”
猶如珍寶再次回到她的懷抱,溫慈小心翼翼又珍之重之地抱着南熠,她忍不住在他哭得泛紅的小臉兒上極其溫柔的親了一下,也許真是母子天性,便是這一下,哭鬧不止的南熠止住了哭聲,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落在溫慈的臉上,看了看,突然便小嘴兒一彎,露出一抹笑來,嘴裏咯咯笑出了聲。
溫慈的心都化了,便是這會兒将她的心摘出來給南熠她絕無二字:“熠兒,娘的熠兒,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想着他這番驚險的遭遇,溫慈的眼淚又忍不住,她不敢想象這麽小的孩子被那些狠辣的兵士捉住後遭受了什麽。想到這裏她便再也忍不住焦急,抱着南熠就要去裏面看一看他身上可有傷,才走了兩步又想起南越來,忙擦了擦眼淚,轉過身來感激道:“南越,這回多虧了你,若不是你,還不知熠兒什麽時候才會找回來。”
南熠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神光,忙低下頭去恭敬道:“母親誤會了,兒子找到熠兒時父親已經先一步找到他了,是父親将他安全找回來的。”
說起信王溫慈又是一驚:“是了,你父親呢?他人呢?可是受傷了?”
“母親放心,父親也好着呢,此前和南清去了宮裏,這會兒應該也快回來了。”
溫慈這才徹底松了口氣,臉上也終于露出笑:“那就好,那就好,都平安無事就好。南越,你也辛苦了一晚,想必也累了,趕緊回去歇着,其他的事,咱們等你父親回來再說。”
“好,母親趕緊看看弟弟吧,兒子這就告辭。”
溫慈也不和他客氣,這會兒的确牽挂南熠,便點點頭進了裏面,寶湘等人忙跟了進去。
南越出了春熙苑,正好碰上摘了頭盔的信王:“父親,一切可好?”
信王笑容輕松:“大局已定,別擔心了,回去睡個安穩覺吧。”
“是。”南越也露出笑容:“父親也趕緊回去吧,母親很是惦記着您。”
信王想到方才的烏龍笑意愈發深了,甚至玩笑了一句:“那可不一定。”說罷拍拍他的肩便進了春熙苑。南越想着他臉上的笑容便也笑着離開了。
溫慈給南熠檢查了兩三遍,好在沒有一絲外傷,可到底不放心,又讓寶湘去請太醫來,寶湘回來時道:“王妃,周護衛說之前世子已經請了,想必一會兒便到了。”
“好。”溫慈将南熠抱起來換了衣裳,此前這些事都是蔡嬷嬷和乳母等人做的,可她們都沒了,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着給他穿上,好在有寶湘幫忙,倒也還算順利。
“寶湘,你有時間多去看看萬山,讓他好好養傷,等好了,還要繼續來我這裏當差的,你告訴他,我這裏是少不得他的。”
寶湘紅了眼睛,知道王妃這是因為蔡嬷嬷沒了想着補償萬山,忙哎一聲應下。
這時南熠小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嘴巴,頭便往她懷裏蹭,溫慈一時不得其法,以為他和自己鬧着玩兒,正要笑,南熠沒能蹭到他想要的,小嘴兒一癟就要哭了出來。溫慈一見便慌了:“寶湘,他怎麽突然就哭了?”
寶湘忙抹了眼淚上前看,她此前常幫着蔡嬷嬷抱小公子,因而知道南熠這模樣便是餓了,便告訴了溫慈,末了又發愁:“這會兒在哪去給公子找乳母來。”
卻見溫慈已經在榻上坐下掀開了自己的衣裳,頓時驚訝道:“王妃,您要自己喂小公子?”
溫慈是第一回 喂奶,到底有些不熟練,可有些事是母親的天性,很快她便找到了法子将奶·頭喂進了南熠的嘴裏,緊接着便是一陣吸·吮的刺痛和她身體裏的乳液流進南熠的嘴裏,她不由自主露出微笑,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充斥着她的心口:“我早便和王爺說了,等南熠回來,我就親自喂他,你看,他也吃的很好是不是?”
母親的心血凝結成的乳·汁又怎會不好呢,寶湘看着她臉上溫柔的笑和從未見過的母性光輝,嘴裏那套大戶人家的主母都不興自己喂奶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了,她想,誰也不能阻止一個母親喂養自己的孩子。
她不忍打擾他們母子,便收拾了南熠換下來的衣裳打算出去,誰知轉身就發現門口站了個高大的身影正看着幾人,頓時大驚,正要大喊,那人卻開口了:“是我。”
溫慈唰地擡頭,此時天色已是大亮,屋裏的燈也還未熄滅,她便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丈夫。
“王爺……”溫慈抱着南熠站起來,她想笑,眼淚卻奪眶而出。
“小丫頭,叫你擔心了。”信王朝她走去,溫慈這才意識到他在走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略顯僵硬的雙腿:“您……可以走路了?”
信王上前,一把抱住母子兩,鼻尖嗅着她身上馨香的味道,這幾日的疲憊和想念都被這味道填滿了,他只覺心滿意足。
“我穿了假肢,可以走一段路。”說着在她耳邊、臉頰親了好幾下:“慈兒,我回來了。”
溫慈第一回 仰望這個男人,不免新奇,可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柔情,她滿目溫柔與崇拜地看着他:“王爺,原來你如此高大。”她只到他的胸口。
信王笑,扶着母子兩在榻上坐下,看了眼專心致志吃奶的南熠,便把全部心神又落到她身上:“你才知道麽?咱們在床上躺着的時候,你不總是趴在我胸口。”
“那是不一樣的,這樣更直觀。”溫慈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怎麽也看不夠。
信王忍不住含住她的唇溫柔細撚,過了片刻卻被溫慈輕推着他松開了,溫慈竟有些害羞:“王爺,熠兒還在吃奶呢。”
信王便又低頭,見那小子吃得十分忘我,突然便對溫慈道:“我會盡快找個乳母,往後你別叫他吃了。”
“可是王爺,咱們不是說好了往後由妾身喂他嗎?”
“何時說好的?”信王哼哼着笑:“我可沒答應,而且你若是難受了不是還有我麽,之前我不也……”溫慈一把捂住他的嘴,忙往外看了眼,好在寶湘早已知機的退了下去,這才松了口氣,可臉頰依然染上輕紅,嘴裏輕斥道:“王爺,您怎的如此孟浪,這會兒到處都是人。”
信王嘆息着将她抱進懷裏:“自你懷他到生産,我可是一直守身如玉,可你總要給我些甜頭是不是,否則你夫君可真要難受死了。”
他沒臉沒皮的親着她脖子撒潑,溫慈覺得癢得不行,邊笑邊躲,也十分心疼他,且那檔子事不止信王惦記,便是她也不時想念,心頭邪念一起,便咬住了他的耳垂,細聲道:“明日妾身便出月子了,王爺再忍一日可好?”
信王一個激靈險些控制不住壓倒了她,手裏下意識将她抱緊了些,卻忘了兩人中間還有個孩子,南熠被擠,便哼哼兩聲表達不滿,信王忙松開,剛好看見他的小眉頭也松開,又專心的吃奶,不由苦笑:“為何我總覺得往後的日子沒法随心所欲了。”
溫慈見他一副愁苦的模樣不由撲哧笑出了聲,信王見她笑得開懷便也笑了。他摟着她,親了親她的發頂,天又亮了些,從窗戶的縫隙裏往外看去,恰好看見院子裏那對合歡花竟不知在什麽時候綻開了點點綠葉。
他笑,春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