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炙烤全羊(二)

我的夫君九千歲(雙重生) — 第 30 章 炙烤全羊(二)


炙烤全羊(二)

王宮的最西邊有座兩層的小暖閣,從前是陳錦年的住所,自從他離宮後,新任的張掌印就搬了進來。

這日傍晚,藍芷支起個燒烤架子,在暖閣前的木棉樹下,帶着祁澹一起野炊。

那日走水,祁澹到嘴的羊肉跑了,心裏一直惦記。

小吃貨知道張荦廚藝好,特意派人請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抽出時間去。

今日一放學,藍芷就帶着祁澹,到人家家門前堵人。

張荦辦完事歸來,遠遠望見暖閣前有煙火,還以為又走水了,快步走近一看。

一大一小兩人,一個扇風,一個點火,搞得灰頭土臉,然而那羊還是羊,火也沒見着一星半點。

張荦搖頭上前,接過了藍芷手中的火折子。

藍芷望着他看不出情緒的側臉,“掌印如今架子可夠大的,三請四邀,也不肯給六皇子做頓吃食。”

張荦沒答話,專注于手裏的活計。

他能說什麽呢?自從那日沖進火場救藍芷之後,他就越發不敢面對姐姐。

他意識到自己那日失态了,他在火場中焦急地喚藍芷‘姐姐’,這不該是冷情的張掌印該有的反應。

炙烤全羊最好選用松木或果木,轉着圈兒均勻慢火,這樣烤出的肉嫩而不柴。

滋滋冒油的烤肉,配上香氣四溢的孜然,表皮油亮焦黃,咬一口酥脆焦香,內裏的肉鮮嫩綿軟,清香撲鼻,叫人食之難忘,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祁澹早就盯着那只勁瘦的羊後腿,兩眼放光,張荦一扯下來,他就急忙伸手去接,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

張荦又扯下另一只,拿小刀一點點片進白瓷小碟,輕輕推到藍芷面前。

祁澹半只羊腿已下肚,亮着兩顆小眼珠,嘴角沾着花椒粒,仰着臉後知後覺問張荦:“張伴伴,為何蘭娘娘的羊腿肉是拆好的,而我卻要自己啃?”

張荦:“……”

給姐姐吃的,當然要拆好,自然而然順手就這麽做了,張荦沒考慮太多。

不過這回他也沒太緊張,畢竟他一個奴才,伺候蘭嫔用餐,沒什麽不妥。

藍芷也仰臉看着他,依舊只得到一個淡漠無言的側臉。

“掌印,可否借一步說話?”

有外人在,說話不便,張荦便帶藍芷進了暖閣。

臘月裏,屋內生了火盆。

張荦一進來,就随手解了鬥篷,擱在屏風上。

藍芷望着這件墨狐毛的绀色鬥篷,問他:“掌印,這件鬥篷不錯,哪兒來的?”

張荦沒明白她所問何事,并未輕易作答。

“前世,我在冷宮病重時,有個不知名的小太監夜夜替我端水遞藥,悉心照料。”藍芷頓了頓,一邊打量他的神色變化,一邊意有所指道,“那個小太監,穿的正是這件鬥篷。”

張荦的下眼睑不自覺跳了一下,忙神色如常地應答:“這件绀色鬥篷,司禮監人手一件。娘娘說的這位小太監……”

“就知道你又要扯謊。”藍芷打斷他,“我早就提前查過了,這件墨狐鬥篷,毛質上乘,是皇上賞給陳錦年的。就算你為圓謊,連夜給司禮監人手趕制一件,這狐毛跟你身上的這件也沒法比。”

張荦吃癟,一時間接不上話了。

原來,那個絕情嚣張的張掌印,不過是個紙老虎,在外人面前多麽厲害狠絕,在姐姐面前,三兩下就洩了氣。他哪裏敢真的怼姐姐?也舍不得真的怼姐姐。

藍芷不禁感嘆,自己前世真是又傻又笨,跪在地上求他有什麽用?這家夥明顯吃硬不吃軟。

她望着張掌印這副說不出話來,一臉為難的小媳婦樣,瞬間覺得心中解氣不少,繞着他緩緩踱步,“宮裏人說,陳錦年一走,你不僅鸠占鵲巢,連他未帶走的衣物用品,你都拿來使了。可我知道……”

藍芷貼上他的耳,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這件鬥篷,其實是你義父贈與你的吧。”

一字一頓,透着一股要挾的意味。

宮裏人人都以為張掌印是蘇黨的人,真正知道他是陳錦年義子的,除了皇上,可能也就只有重生的藍芷了。

也就是說,如今的張荦有一個重要的把柄在藍芷手上。

“娘娘想如何?”此事隐秘,且幹系甚大,張荦不由地眼中忽緊。

“我不想如何,只想要掌印的一句實話。”藍芷凝眸望向他,雙眼如泛着波光的清溪,美好得叫人無法辜負。

她那兩彎清溪不由地綿長,“曾經以為,這座深宮于我這種蝼蟻而言,就是黑雲蔽日的永夜,渾噩一生便過去了。直到你的出現,讓我瞥見一線天光,我追着這道光,追了兩世,這句話從未問過你,今日,我想替自己問一問……”

“是。”張荦意料之外地承認得十分利落。

那雙曜黑的眸子動容地對上她,不再躲避,“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從開始到最後直至到現在,我沒有一刻改變過對姐姐的心意。前世殉葬,也不是真的要姐姐死,我一直将姐姐,當做是我最重要的人。”

滾燙的淚霎時從藍芷的眼角滑落,像是打開了斛珠匣子。

原來她的小太監從未忘了她,也從未虛情假意地利用她。

她曾感受到的那些赤誠與溫暖,那份美好的感情,都是真實存在的。

可是……

張荦不想說下面的話,卻又不得不說。

他眼含閃爍地望着藍芷,想伸手捧住她的面龐,想拭去她眼角的淚,但都只能克制,“可是姐姐,我是個閹人,男女之情于我這樣的人來說,根本毫無意義。在這份感情與另一樣東西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我對你的心意,不過如此。”

張荦冷冷撂下一話,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待到藍芷黯然轉身,他才又不舍地回頭,默默目送她遠走。

走水之事,蘇貴妃不但沒害得了藍芷,還挨了皇帝一掌,如她這般驕橫之人,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只怕後面會更加不擇手段。

姐姐再在宮裏待下去,怕是會遇到更多的危險。

張荦暗暗攥緊拳,不能跟前世一樣等到殉葬了,得趕緊另想法子,提前送姐姐離開。

三九天,大殷朝的太後薨了。

滿朝文武聽說這個消息,一時嘩然。

盡管太後徐氏已淡出政壇多年,但朝堂至今仍流傳着許多有關她巾帼不讓須眉的故事。之所以是‘故事’,不是‘佳話’,是因為女子參政從來都是飽受争議的。

徐氏是先帝的嫡皇後,可惜一直膝下無子。當今聖上,從小就由徐氏撫養的,他初登大寶,堪滿十歲,徐氏太後自然而然地垂簾輔政,一輔就是十六年。

徐氏一族是開國元老,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所以即便到後來徐太後歸政,于皇帝的角度看來,這個老女人依舊賊心不死,時不時地要來幹政插兩腳。

甚至到最後,徐太後迫于各方壓力,自請去陪都養老禮佛。皇帝都沒覺得她斷了野心,因為她在宮裏留下了徐氏的另一個女人——她的親侄女莊妃。

是故,別看如今這個年逾不惑的皇帝,好像深不可測、雷霆萬鈞,當年的他亦是在徐太後的陰翳下一步步成長起來的。

直到辛酉宮變,莊妃牽涉其中,被迫離宮去陪都随太後禮佛。當今聖上才覺得,這王宮裏的氣兒,終于讓人順暢了。

紅牆高聳的天,陰過幾片雲,白色的紙錢漫無目的地飄飛。

一個豎着高高的端髻,身着孝服的中年女子,面容沉靜,舉止端方,步在靈車旁,緩緩朝王宮邁進。

徐太後不愧為輔政十六載的人物,逝世前留下一道懿旨,唯一的遺願,就是想讓皇帝免了自己的親侄女莊妃之過,要她扶靈入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當年皇帝為了逼徐太後離開,費了好大勁才逐漸削弱了外戚徐氏的勢力。

奈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徐太後最後這一擊,無疑是隐忍多年,蓄勢待發。因為莊妃還有一個身份——湘王祁溯的生母。

皇帝無嫡子,至今未立太子,三皇子祁溯前頭的兩個兄長皆夭折,他實際行長,如今莊妃一回來,那些蟄伏多年的徐家外戚,無疑将會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破土而出。

皇帝半眯着眼立在宮門前,攜文武百官、子嗣妃嫔,迎接靈駕的到來。

祁澹到底小孩心性,久了有些站不住,身子開始輕微地四下亂晃。藍芷怕他失了禮數,擡眸給了個嚴厲的眼神警醒他。

這一擡眸,無意間就與靈車旁的一道目光相接。

莊妃臉相方圓,眉眼寬闊,一雙明眸生得極大,卻不似白荼那種烏溜溜的機靈勁兒,而是又穩又平,仿佛一湖平靜如鏡的水,卻又因倒映着萬物,叫人瞧不清這湖底究竟有何物。

兩人匆匆一眼,莊妃娘娘并未多看藍芷,只是她身旁一個随侍太監卻擡着眼皮,仔細打量了蘭嫔娘娘有一會兒。

宮裏的奴才一般不可直視主子,更妄論是這種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這太監看着二三十歲,不會是不懂規矩的毛頭小太監。

他垂着頭,挑着眉,眼神瞟斜,一副明知不合禮數依舊按捺不住審視她的模樣,顯出幾分猙獰,沒來由地叫藍芷心中一怵。

更可疑的是,藍芷瞧那太監,亦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難道他們其實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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